“那不一样!”陆存野定定地看了迟朔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好吧,我相信你相信的人,但她不能知道我的存在。”
“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是我这边的人。”迟朔也认真地看向陆存野,他看到面前这个年轻人肉眼可见地因为这句话变得愉悦,运动鞋的鞋尖轻轻碾着水泥地上的小沙石。
“那个U盘,你打算怎么处理。”陆存野踢走地上的那颗小石子:“我托加州的朋友查过了,这不是真的算法,但也不能算假的,它是被篡改过的,并且被植入了相当隐蔽的病毒程序,他欺骗了你。”
“意料之中。”迟朔说:“他对我也许有点愧疚心,但也仅仅是愧疚而已,他不可能将他团队利益置于我之上,他自持聪明,以为能用这种方式黑进麦克斯的电脑,这怎么可能得手,麦克斯就算磕嗨了也不会随便把一个陌生U盘插进藏有机密的电脑里,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唯一知道的秘密就是他的核心机密永远都是纸质载体,像老派绅士那样。”
“一个普通人的愧疚能维持多久呢?”迟朔道:“以前的我可能看不出来,现在我能看得出来,封隋其实没变,他所谓的弥补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心安理得,他没有爱人的能力。”
“我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那个叫封隋的人。”陆存野愤愤道:“不要拦着我,我得找个机会把他套麻袋打一顿。”
陆存野对封隋的了解不多,除了对封家背景的了解外,就仅限于知道这个人曾经在高中欺负过迟朔,现在又后悔了想要弥补,如果不是迟朔三番五次地告诫他封隋也是计划中的一环,陆存野早就找人把他套麻袋打一顿了。
还有那个叫丁辉的,想到他陆存野更感到恶心:“你最好快点对丁辉实施你的计划,自从上次在晚宴上和他攀谈之后,我隔三差五就被他喊过去参加那些无趣的富少活动,他的大脑简直是白长的,完全就是用dick和四肢来思考的低级生物,我宁可搞我的博士论文也不想再在他那儿浪费时间。”
“你见到周莉莉了吗?”迟朔没有正面回答,转移话题道。
“见到了。”陆存野果然被转了过去,“她比电视上漂亮多了,她貌似和丁辉关系不太好?”
“她也是我的高中同学。”迟朔说:“她以前帮过我,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她一个人编辑了很多不同口吻的鼓励短信给我,假装是帮其他人带话,其实我知道只有她一个人,那时候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相信我。”
“听起来不像她给大众的观感,我记得她被贴了很多黑标签,做小三做大佬情人什么的,在圈子里人缘也不太好。”陆存野蹙眉:“丁辉骚扰她那会儿,旁边聚了那么多人,竟然没人帮她一把,她看上去又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要不是我及时上去解围,怕是要出杀青宴事故。”
“不过,我以后肯定会帮衬着她。”陆存野眼眸重燃笑意,亮晶晶的:“她帮过你,就等于帮过我。”
“你又不是演艺圈的。”迟朔忍俊不禁。
“多亏了丁辉,丁大少,周莉莉刚杀青的那部剧有他的投资,他的社交圈子里不少名人演员。”陆存野说:“他去年注册了家公司,专门投资网剧和短视频的,本意是想捧心仪的小演员,结果撞上风口赚得盆满钵溢,他老子见了也没话说了,随他出去单干,没人管他,就越无法无天了。”
“越有钱越幸运,因为他们享受着极高的容错率和高价值的信息差。”
见迟朔情绪低落下去,陆存野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哦了一声,将手探进口袋里摸索。
“对了,你的妹妹现在在舒英的人的保护下,暂时还算安全,舒英算不上好人,也没有丧心病狂到会对一个小女孩下手的地步。”陆存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放到迟朔手心,“关于你的家人,还有……我找到你的母亲了,她搬到这座城市很多年了,这是她家的地址。”
***
从母亲家里出来,封隋牵着元宵的项圈绳,仰头朝院落大门的门匾看了一眼,也许是最后一眼,他不想再回到这个房子了,即便是年关。
幸好,他拥有那几个家人般的同事,他原本就打算跟罗米他们一块儿在中国过年,现在更是有个意外之喜,他找到了迟朔。
只是当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后,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和迟朔相处了,尤其是经历了嘉莉号上的人间炼狱,尽管他心里不愿意承认,但他再也无法用从前的目光去看待迟朔。
恶心。这是他从心里冒出的第一个词,一个血迹斑驳的词汇,下船把迟朔送进重症监护室后,他在医院厕所的水池里呕吐了很长时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在为迟朔感到恶心,还是在为自己感到恶心,又或者是这个离奇的世界朝他露出了狰狞的那面让他恶心。
人的感情能有多复杂呢,他的愧疚是真的,他的心痛是真的,他对世界狰狞那面的难以置信是真的,他拼命想要弥补曾经的过错,想要帮迟朔从那人口贩子的魔爪里解救出来也是真的。
可他的爱是真的吗?他喜欢的到底是迟朔,还是曾经那个流逝于指缝的影子,如果他真的喜欢迟朔,为什么他会在事后独坐医院走廊长椅上整理思绪时,止不住的反胃感压迫着他的胃神经,以致于到现在,他都在找借口尽力减少在家里和迟朔见面的机会。他害怕会当着迟朔的面呕吐出来。
如果你想走,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你自愿住在这里,我更高兴,但我不会拦着你走,我也不会让任何人阻拦你离开。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说谎了,封隋骗不了自己,他其实更希望听到的是迟朔愿意离开。只要迟朔离开了,他就能继续怀着愧疚过好自己的生活,在病房外看着心电图跳动的封隋,甚至有几个瞬间希望脑死亡的警报声响起,他会为迟朔办一场盛大的葬礼,然后用下半辈子缅怀他。
有这样想法的他,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元宵蹭着他的裤脚,吠了两声打断了他散漫又可怕的思绪。
“走吧,元宵,以后你就跟我生活了。”封隋弯腰安抚着摸元宵毛茸茸的狗脑袋,牵绳离开了御湖春苑。
湖心亭边的柳树正静静地发着芽。
***
“哇呜,大狗狗!”
带狗不方便坐飞机,封隋不放心把狗交给别人托运,花了数天时间亲自驱车赶回A城,在把元宵从后门小路偷偷抱到公司写字楼里后,第一个眼神发光冲上来的是史香香,蹲下去怒搓狗头,差点被吓到的元宵顶翻。
“小心点,它叫元宵。”封隋环视一圈没看到罗米,问道:“罗米呢?”
“谁知道,还在酒店里毒品戒断吗?”史香香正和元宵展开有声的博弈抱住狗头防止自己被撞倒,随口接话道,“上次我去酒店看他,他还在拿头疯狂撞酒店的墙,幸好我有先见之明,给他订的是婴儿陪护专用房间,墙面是软的,凡是尖利的地方都贴了软硅胶。”
“巨婴就是这样的。”库马尔敲着电脑毫不客气地吐槽:“我看他已经戒断结束了,现在就是在偷懒不上班。”
“你怎么知道,你去看他了?”史香香尖叫道:“姐姐,请告诉你没有拿剪刀把他睾丸剪掉?!”
说这句话的原因是库马尔早在美国就当着整个团队威胁过罗米,如果他敢在中国飞叶子影响公司前程,她就“挥舞着剪刀让罗米的皱巴巴小球比希特勒还少一个”。
“没有。”库马尔冷静地说:“因为他昨天夜里又给我发一封性骚扰邮件。”
“我觉得这不能代表他戒断结束了。”封隋扶额道:“记得存档,以后打官司用得上。”
“当然,他发给我的每一封性骚扰邮件我都存档了,足以让他倾家荡产。”库马尔说:“那封性骚扰邮件里还有加密图片附件,我暴力解密后发现附件里是他的4k超清dick图,如果他在戒断中,肯定没空给dick图加密,他会直接用imessage发给我。”
史香香点头,认同道:“有理有据,看来他确实戒断结束了。”
封隋:“……”
史香香不舍地抱着大狗问:“Boss,你要把咱们元宵带回家吗,我可以经常去你家做客,顺便撸狗吗?”
“可以,我正打算告诉你们,过年来我家里吃火锅。”封隋说:“把罗米也叫上,我们好久没一块儿团建聚餐了。”
“你好不容易回国,不跟你爸妈一起过?”史香香是华裔,父母都是移民,他对春节没有太大的认同感,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好玩的万圣节或感恩节。
“不跟他们一起过。”封隋说:“东亚家庭问题,你们都知道的。”
唯一的蓝血白男不在,三个亚洲人深以为然,各怀心思,连带着氛围都低沉了许多。
“我家里还有一个,朋友,他现在和我住在一起。”封隋提醒道:“他比较内向,最近心情也不太好,到时候你们对他好点,不要问东问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