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便走上了楼梯,一步也没有回头。

***

今天是晚荷暗中监视保护迟欢的最后一天,被她打进医院里的手下终于把伤养得差不多了,可以来代班,不过晚荷觉得一个小不点不值得这么劳心劳力地监控和保护,一周来看一次就足够了,谁会想去害这么一个毫无威胁性的小不点?

然而放学之后,晚荷在校门口旁边的栏杆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小不点出来,她焦躁地看了好几眼表,按理说这个时间段早就过了迟欢出校门的时间,校门口也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生们。

直到她身后的衣角被扯了一下,本能反应让她差点扫腿掏刀子,但那一声甜丝丝的“姐姐”成功地浇灭了她的本能战斗形态。

迟欢,她保护了整整一个月的小不点,居然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一位特级雇佣兵的背后……还揪了她的衣角!

小不点是怎么发现她的,小不点为什么能做到专业杀手都做不到的事接近她背后且让她毫无防备,难道是因为小不点实在是太小了,而且没有杀气?一连串的问题暴风骤雨般扫过晚荷的脑海。

“你不是他们。”迟欢说。

晚荷瞬间听懂了小不点的意思,之前也有人在监视迟欢,不止一个,这个小不点不仅发现了,还发现她和麦克斯的人不是同一拨人。

好古灵精怪的小不点。

“对,我不是他们。”晚荷面无表情地用力揉了把小不点毛茸茸的脑袋毛她很早就幻想这么做了,嗯,果然和她想象的手感差不多,“你安全了,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她看到小不点的眼睛在听到哥哥时明显地亮了一瞬,但这个早熟的女孩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波动,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看来小不点并没有完全相信她。

“哥哥……过得好吗?”最终女孩也只敢小心翼翼地问这一句。

“还不错。”晚荷撒谎撒得面不红心不跳。

“哥哥过得不好。”小不点的洞悉力令晚荷再次吃了一惊,“我知道,哥哥一直过得不好,但我力量太小了……姐姐,你可以帮我吗?”

“不行。”晚荷毫不留情地拒绝:“小不点,我帮不了你哥哥。”

“不是帮我哥哥。”豆芽菜般小小的女孩仰起脸蛋:“是帮我。”

“帮你什么?”晚荷半跪下来与小不点平视。

“教我怎么杀人。”

“你怎么知道我会杀人?”

“监视我的人,都会杀人。”

女孩眼中的决绝和冰冷使得晚荷的表情也变得认真:“好吧,你要杀谁?”

“我要杀我的父亲。”女孩回答道。

107 | 104.不差钱

【.】

“女士您好,在二十三号桌。”

茶餐厅内,一位个子不高、身材消瘦的女性摘下墨镜,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去到餐厅角落边的二十三号桌的位置,工作日的下午餐厅空旷而安静,二十三号桌有她准备见的人正坐在那儿,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打字。

潘卉脱下羊绒大衣坐下,将手提小包搁在皮沙发的一角,她先是用桌上备好的清洁湿巾仔细擦了擦手,连手指缝里都蹭了很多遍,微卷的棕褐色头发印照着餐厅里暖黄的顶灯,割过的双眼皮完美地融入进服帖素净的妆容里,天生的小巧脸蛋为她的气质添进了几分稚嫩单纯。

如果忽略她的眼神,任凭谁都觉得这是一朵温室里的小白花,是尚未被社会锤炼过的女学生故作成熟的发型打扮多少男人迷恋这样的反差,仿佛他们搜黄片时的常用关键词凝练成型,使他们郁郁不得志的身影也变得伟岸。

“在你约我出来之前。”卷发女人开口:“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想见我了,朔哥。”

迟朔放下手机,把手机屏幕那面朝下盖住:“我也以为你不会过来,小卉。”

“你说要请我看小品,我怎么能错过。”潘卉笑道,“再说了,麦克斯本来就让我盯着你的。”

“等那个人过来,小品就开演了。”迟朔说。

潘卉打开菜单翻看:“哦,还真有小品?”

她话音刚落,便有新的客人推门而入,“主角来了。”迟朔问:“我已经点好了一瓶红酒,正好醒完酒了,想玩个干杯游戏吗?”

“嗯?”

“新来的那个客人,他每说一次不差钱,我们就干杯,喝光杯里的酒。”

“所以小品名字叫不差钱?”潘卉招来服务生点完单,给自己倒满酒的同时上目线瞥向桌对面的人,狡黠道:“我点了最贵的几样,希望你不差钱。”

“反正都是麦克斯先生的钱。”迟朔婉拒了服务生的热情,和潘卉一样自己给自己倒酒。

潘卉捏着高脚杯把手,姿态放松地向后靠向沙发椅背,她拢好左耳边的头发,以便于视线和耳朵都能万无一失地将新来客人的一举一动纳入观察范围,以她的经验,显然那个客人和这间茶餐厅的格调格格不入。

“西装是租来的,而且不合身,后背侧面绷出了挂牌的形状。”潘卉点评道:“面目猥琐,东张西望,这种人来米其林挂星的餐厅干什么,应聘都不够格。”

“……没错,对对对,我要用你们家这个团购券。”对自己被当做猴戏看的新客人正毫不知情地试图向服务生解释着什么,“你们先核销这个券,然后会有个女孩过来,我会让她点餐,如果她点的是团购券里的,你们就直接上,如果她点团购券以外的,你们就说卖光了……”

潘卉的关注点则是在:“这家居然有团购券?!”

“……”迟朔点头,“他不是第一次来这家餐厅,这家确实有团购劵,但我不想替麦克斯先生省钱。”

“他是谁?”潘卉问:“装大款勾搭女孩吗,我很久没在现实里见过这种垃圾了。”

在她的眼里,桌对面的黑发青年面容平和,眼角的憔悴和脸上细碎的伤疤则暴露出平和之外的诸多信息,作为在伊甸岛呆了同样长时间的“受害人”,她对迟朔那些看似隐形的伤疤再熟悉不过,高领毛衣也遮不住脖颈侧边的淤青,坐姿端正,几乎不移动,其实是因为下面有伤。她知道迟朔被麦克斯带上了嘉莉号,那里不过是海上的另一座伊甸岛。

“我的高中同学,翟昌亮。”

“霸凌小团体里的吗?”对于迟朔曾经的遭遇,早在伊甸岛时期她就知道了,那时候他们娱乐活动十分贫瘠,最多就是几个人围坐在一块儿聊天,轮流喝着桃姐偷来的威士忌,依靠酒精麻醉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

朔哥被霸凌的经历值得唏嘘,然而并不是他们中最惨的,他们大多数都在学生时期遭受过霸凌,没上过学的除外,一部分人就在伊甸岛上出生,伊甸岛上没有学校,只有满足客人淫欲的学校布景。

“是,他是小团体里的跟班,家庭不富裕,父母都是普通职工,前几年流感时期被下岗了,当年我走了之后,他们那个小团体的老大,也就是丁辉,瞧不上他,又没了欺凌对象,所以转而连同其他班的富家子弟以取笑他为乐,他本来的成绩上个普本没问题,但高中毕业后连大专都没考上,又怕吃苦,不肯干劳累的工作,也懒得学一门养活自己的技术,整天在街上闲逛踩马路,成了典型的游手好闲的街头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