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欢欣地展开双手,将瘫软的人类少女抱在怀里。
它说:“人……人!”
此时才能看出,鲛人的体型比人类要大得多。
苍凌阑在女子间已算是身形颀长的,可落在它的怀里,却像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
苍凌阑痛苦地微微抽搐着,她动弹不得,也无法闭气,残存不多的空气被迅速地挤出肺腔,自口鼻间化作气泡溢散。
鲛人捧起她失神的脸,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人类在海中不能存活,赶忙低头贴上她的嘴唇,为她渡了一口气。
紧接着,它又轻轻招手。
在奇异的力量指引下,水中那些被珊瑚科与藻科海兽们吐出来的细密气泡迅速汇聚,在苍凌阑身周再次凝成一个可供人类呼吸的大空泡。
“咳……咳咳!”苍凌阑猛地呛了两口。
鲛人慌张地抱着她冰冷发抖的身子,嘴里“啊啊”地咛嘤着,生怕这个人类会因自己的失误而死掉。
它扭过头,看向燕息浪,无措地喊道:“厌!”
而后指指苍凌阑:“人……”
“您不必担忧。”
燕息浪抱着燕语,驾驭水流缓缓飘来。城主的面容很是平静,也更显得深沉难测,“这只人类幼体十分强健,不会死的。不要乱动她,让她缓一缓便好了。”
苍凌阑终于喘匀了气,此时才顿悟了:“厌”,是“燕”,这鲛人是在模仿人类的发言,呼唤燕息浪的名字!
“燕城主,”她直起身,低喘着笑道,“您这话可有些太冒犯了吧?咳嗬……”
忽然,她眼神一定,看到燕息浪的足下竟亮着一圈神秘符文构成的圆轮,不是阵纹又是什么?
是了,这鲛人连发出人类的语言都困难,燕息浪却在照常与它说话。
这对人类与鲛人之间,定然别有沟通手段!
苍凌阑脱口而出:“这只鲛人……是你的战兽!?”
不,不对,她又暗想,燕息浪对鲛人称“您”,且听其意志行事,绝非在这段关系之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
莫非燕息浪也是个御凶师!?
不行,苍凌阑皱眉,太远了,她看不清阵纹的符文走向……
“唔……”
这时,燕语动了动。她的精神力比苍凌阑弱了不少,骤闻鲛人之音便径直晕了过去,此时才苏醒过来。
而她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苍凌阑已落在鲛人手中的一幕。
“阑阑……”
燕语顿时惊叫,倏然抓住母亲的衣襟,红着眼咬牙道:“娘亲!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息浪面色淡淡,只用有力的手臂按住她:“小语,稍安勿躁。”
鲛人忽然指了指燕语,笑说:“厌!”
燕息浪:“是,她也姓‘燕’,是我的女儿。您当年曾在镇鬼祠见过她。”
说话间,燕息浪已带着女儿来到了鲛人身前。
她看向苍凌阑:“青龙,此番冒昧相请,并非为了害你。吾主身为海中鲛人,不通陆地之上的人情世故,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吾……主!?”
燕语的表情已经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她好似随时都能晕过去。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鲛人真的是黍城的福报而非灾祸可护城凶兽与城主的关系,也不该是“吾主”与被驱使的人类仆从!
燕语只觉得神思恍惚,她双眼发直地瞪着面前的半人海兽,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耳畔似乎又响起嘹亮的号子,还有被代代渔者们传唱的河鬼传说。
眼前则浮现出那座立在黍城正中的燕氏先祖雕像……阳光温暖,小孩子们欢快地跑过,他们大声喊,水鬼,我不怕你。
吾主,吾主!?
对面,苍凌阑却在屏息暗念:再近一点。
只要再近几步,她就能看清燕息浪脚下的阵纹。
“那么,”她口中道,“鲛人邀我入深海,所为何事?”
“为了契约。”燕息浪道。
这时候,城主已经距离苍凌阑不到十步距离,而她足下那轮阵纹,也终于落入后者的眼中。
苍凌阑凝望着那些眼熟的符文。
当然眼熟。阵纹是每一个御兽师,都要在启灵之前修习的知识。
两座符文凝成的召唤阵,分别烙印在御兽师与战兽的精神深处,包含了驯化规则的符文流转其间。这谁都知道。
可苍凌阑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