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足足有七只,领着一群小鬼占山为王,牠们甚至不甘为鬼,杀了几个村民让他们魂飞魄散,占了他们的躯壳借尸还魂,给自己立碑修庙,就地自封为“佛”。
玄微子一走进那些鬼庙就被扑面而来的阴风吹得打了好几个喷嚏,抬头看那殿上神佛。
青面獠牙,一副恶鬼像。
道玄吓得直接拔剑,哆哆嗦嗦藏到玄微子身后悄声问:“师父…这、这都是什么东西?”
老道士叹气,伸手揉了揉道玄的头顶,把自己腰间的紫金道铃解下来,跟道玄腰间那一堆瓶瓶罐罐系在一处,然后轻声开口。
“娃儿,你先出去,且待为师与这满殿神佛……”
“论一论道!”
一张缩地千里符被点燃摔在道玄脚下,飞溅的火星照亮了幽暗鬼庙角落中蠢蠢欲动的鬼魂,道玄被传送阵法吞噬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玄微子笑得皱巴巴的脸。
像皱巴巴的田埂。
在他离开后,玄微子抽出了剑,于是满殿鬼啸,哪来神佛?
但道玄不知道,他被扔到了千里之外的一个山坳里,那个山坳很深,他光是爬出来都用了五年。
爬出来第一件事,他要找师父,他沿路边问边走,又花了一年时间,摸回了当年的荒山。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厉害,但他一路上碰到的不轨之徒都奈何不了他,所以他应该能和师父一起,同那些神佛论道了吧?
可那一殿鬼面獠牙的怪异神佛告诉他,想见他师父,就要成为他们之中的……第八位“佛”。
道玄不想当佛,但他想见师父。
于是八门已齐,奇门阵成。
……
少年的回忆逐渐褪色,谢望舒觉得自己的神魂又飘了起来,再睁开眼时就看见胸前那个毛绒绒的脑袋。
怀里有个脑袋,但他却被紧紧的抱在那人的怀中。
谢望舒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看看这是在哪,结果箍在他腰上的手臂下意识收得更紧,几乎要把他勒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谢望舒叹气,从胸前把柳归鸿的脸捧起来,青年睡得很熟,垂着的眼睫像两片稠丽鸦羽,眼尾带上抹熟睡的绯红,鬓发贴在脸侧衬得肤色更白,唇色更红。
柳归鸿是很美的,是郎绝独艳,是身姿如松。
或许是目光有声,青年睁开眼,将那张凤凰容貌收入眼中。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很久,距离也越来越近,直到谢望舒的意识都开始有些开始迷离,一点冰凉碰上了他眉心。
下雨了。
春雨绵绵,从窗外飘了进来,溅上眼神迷蒙之人的脸,也浇灭了丝丝缕缕的缠绵情丝,柳归鸿往后靠了靠,垂下眼妥善收敛了几乎藏不住的情动,谢望舒也回了神,收回了恍惚的思绪。
他有些茫然,他刚才……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同床共枕的缘故,又或许是方才的气氛实在太过暧昧,谢望舒的心脏软得一塌糊涂,他甚至想了刚才如果柳归鸿的唇真的贴了上来……
他会推开吗?
他会生气吗?
从前为了感化那个阴郁少年谢望舒几乎事事都顺着他,几乎都成了习惯,所以他想不出来,如果柳归鸿真的干了什么逾矩的事,他真的能忍心下手把逆徒赶出师门吗?
他不知道。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柳归鸿悄悄捏住了他红衣的一角,红绡被揉进掌心,赤红绡丝跟瘦白手指纠缠在一处,靡艳的不堪入眼。
谢望舒浑然不知。
柳归鸿唇角微微上扬。
习惯和怜爱,是最缚骨难消的毒药。
却是他的解药。
第40章 傩舞
谢望舒倒下以后没多久道玄也倒了,一群人没地方安置两人,柳归鸿还抱着他师尊不撒手,一时间也没法再去做什么,明煦索性去找了村民给他们寻了个暂时下榻的地方,等谢望舒醒了再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等谢望舒简单收拾了一下跟着柳归鸿去找到那几人时,却不见了江雪亭。
“雪亭呢?”他先是问了江淮凤,他们是一块从离恨天来的,应该知道彼此的动向。
结果那孔雀仰着脸冷哼了一声:“不知道。”
谢望舒挑眉看向明煦,后者无奈的摊了摊手:“打架了。”
江淮凤那边脸仰的更高了。
他们带着谢望舒和道玄跟村民进村以后,那群村民就开始慌忙的准备着什么东西,又是搭建祭坛又是扎柴火的,明煦上去问了几句他们也支支吾吾的不告诉他们,江雪亭眯着眼看了一会,低声跟他们道:“他们在准备‘傩’。”
江淮凤冷笑一声:“又是跳大神,这么多年了凡人还是就这么些法子,跳跳舞就能取悦那什么神明,那我们还修什么仙,全去跳舞算了!”
江雪亭难得呵斥了他:“孔雀!”
“我同你说了多少遍?未知真假,当存敬畏!”
江淮凤不当回事:“祭司大人又开始说教了,你给朱雀跳了这么多年的舞,也没见祂来接你上九重天啊!”
江雪亭难得动真气,甩袖一道冰蓝色流火就朝着江淮凤打了过去,后者本身就好战,迎着火焰一拳就掏了上去,两人都没留手,但他到底年轻,江雪亭连衣裳都没乱,他却被燎了几根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