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亭消了气便不再跟他纠缠,把他跟明煦撇在谢望舒门前守着,一拂袖身后便生出一对雪色羽翼,轻轻一跃便没入云霄。

江淮凤仰着个脸,谁也不理。

谢望舒哭笑不得,他就躺了一会儿,江淮凤又给他闯祸,于是笑着一拳杵到他肩头:“江淮凤,你又给我找麻烦!”

柳归鸿眸光闪烁,但并没说什么。

江淮凤被他一拳杵的身形晃了晃,撇了撇嘴,不想理他。

一个巴掌一个枣,谢望舒勾着脖子哥俩好的又把人捞过来:“行了,这事你确实做的不对,陵光族长也跟你说过很多遍,人家的习俗要尊重,不喜欢也先忍着,又掉不了你几块肉,尤其雪亭还是朱雀的大祭司,你说你气她干嘛?”

“去吧,道个歉给人哄回来,我有话要问。”

……

江雪亭一直就在云端上坐着,她知道江淮凤道歉的话说不出口也不难为他:“行了,殿下让你来的吧。”

“我不跟你计较,毕竟你也是个殿下,有人护着你,在离恨天你就是真闯祸了也有人给兜底。”

“只是你记好,你跟谁撒泼都没问题,只有两点,在外面收敛点,护着凤凰殿下,明白了吗?”

江淮凤垂着头不吭气。

江雪亭却笑了:“好了,孔雀殿下,跟我一块下去吧。”

两人回到人群中,谢望舒见没打起来就知道是和好了,便不再多问只谈正事:“雪亭,村民们准备的那些东西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他们弄的那些东西……很杂。”江雪亭说着就蹙起了眉,“信奉的是‘禅’,搭的是‘道’坛,祭的却是‘傩’礼。”

“神都拜不清,哪来的回应?”

谢望舒托着下巴:“有没有可能……他们拜得本来就不是神……”

道玄不知何时站在众人身后,突然打断他们:“他们在拜鬼。”

“禅房里没有佛,都是鬼。”

佛陀早死,莲台鬼坐。

谢望舒想起少年回忆中最后的画面,少年来找师父,误打误撞被七个鬼佛骗成了八门中唯一的真佛。

道玄知道,他再也找不到师父了。

谢望舒想说些话安抚他,但少年只是弯腰从地上捧起一抔黄土,包好细细放进了贴身的一块手帕中。

故人不再,故土难留。

道玄留不下金黄的麦田,也守不住那个他叫师父的干瘦老头。

两抔黄土贴在他的心口,熨帖少年的魂魄。

少年收好自己的两份故土,抬头跟谢望舒道:“我会破阵。”

他声音永远都又轻又细,勇敢又怯懦。

“我会破阵,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谢望舒也不问是什么:“可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师父教我的。”道玄说,“师父希望先我保护好自己,然后尽量去保护别人。”

“不要伤害村民,可以吗?”

……

经过明煦一番交涉,村民把他们的祭祀交给了江雪亭。

江雪亭不光是雪凰,她是朱雀的祭司,也是离恨天唯一的“巫”。

夜幕降临,江雪亭换下了一袭白衣,傩面惨白,羽衣朱红,谢望舒还没见过她这一面,江雪亭一直是沉静的,忽然换了这一身装扮他险些没认出来:“…雪亭?”

柳归鸿陡然攥紧了拳头。

谢望舒脸上一瞬间的惊艳被他尽收眼底,于是嫉妒和痴念险些又撬开他心上一角坚冰,他咬紧牙关才没在此时喊出那声师尊。

一旦开口了,后面那些不该说的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时机不到,他依旧这样告诉自己,他还得等。

柳归鸿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呼出去,他还得等。

还得等。

还得等多久?

还要等吗?

还等得到吗?

眼前两抹浓艳的红在他瞳孔中变得模糊,似乎他眼底也染上了艳色,一凤一凰在他眼中忽然般配的令人生厌,令他双眼通红。

“飞鸿君!”

柳归鸿回神,脱力一般松开嵌进血肉的指尖,茫然的看向唤他的人,明煦皱眉看着他问:“怎么了?怎么突然被魇住了?”

柳归鸿摇头:“无事,想起来一点往事。”

明煦点点头,盯着那还在滴血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