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上冬抿紧了嘴唇，沉默了一会儿道：“墨之哥，你……”

“我不喜欢他。”颜墨之打断了他。他侧头望着唐上冬，脸上的笑容很平和，“跟之前不一样。就这样吧，反正我就要回去了。”

“可是……！”

“说到底，是我的错。”颜墨之打断了唐上冬的话。他把视线转向天花板，盯着白花花的墙，突然想起，今天一天还没有完全过去吧今天还是凌阔的生日。

被打成那样，对于凌阔而言也算是个难忘的生日吧。希望他还记得爬起来给自己切块蛋糕。

“就这样吧。”颜墨之喃喃重复了一句。

唐上冬嘴唇嗫嚅了两下，手指紧紧攥住床单，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他其实知道，他的错误比颜墨之大多了。颜墨之总是这样心软，可他知道，在痛苦的磨难之下，颜墨之已经变得比谁都要坚强。伤疤结成了坚硬的铠甲，保护他不会再被这些事情伤到。

也就无从补救。

好半天，唐上冬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哥已经上飞机了，明天早上就能到。”

颜墨之扭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又带着点担心。那副马上就要见到喜欢的人的欣喜，还有为爱人的奔波而露出的担忧神情，让唐上冬的心境格外复杂。不知不觉，他连嫉妒的资格都失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再看见颜墨之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颜墨之被灌的药可以自然代谢掉，晕倒也只是性爱过度带起来的高热，人醒了之后打完点滴就可以出院，但唐上冬还是逼着颜墨之多待了一个晚上。

护士确认过颜墨之的账单递给他，又一次询问：“真的不报警吗？”

颜墨之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

唐上冬站在后面，像个忠诚的护卫。颜墨之转过头兀然对上唐上冬充满戾气的眼神，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唐上冬很快耷拉下脑袋，像是无故被主人责备了的大狗似的，让人忍不住想撸撸他的毛、揉揉他柔软的耳朵。

但颜墨之没有这么做，他大概知道唐上冬在想什么，无非是恨不得颜墨之报警把凌阔抓起来关上个十年半载，但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情就没这个脸开口罢了。

唐见月说会直接去他的住处，于是颜墨之打算先去买个手机。他的手机落在凌阔那里了，他没有要回来的心。

……虽然当他在门口看见封晟极的瞬间，他就知道没有这个必要了。

“抱歉，哥，是我叫他来的。”唐上冬说着，却上前一步走到颜墨之前面，“他说把你落下的东西送过来……啧，不是让你到了直接给我吗。”

封晟极手里拎着一个提袋。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有谁从他身边擦过，风一般地紧紧抱住了颜墨之。

颜墨之瞪大眼睛，下意识伸手拍了拍来人的背。不需要分辨，他可以安心靠在这个人怀里：“不是说直接去我家的吗？怎么过来了。”

“想早点见到你。”唐见月说着，上上下下把颜墨之看了一圈，这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他的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带着点赶路的风尘仆仆。看了一眼自己弟弟，他又把视线转向封晟极，“大家都在，这么热闹啊？”

封晟极勉强勾勾嘴角，没有说话。这幅场景已经两年不见了，他以为自己鼓起勇气到了美国已经算是进步，可跟真正的天之骄子一比总是相形见绌。

“江离城也很想来的。但你知道他，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欠学生的课。”唐见月紧了紧颜墨之的肩膀，“你过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吧，他也很担心你。”

颜墨之乖乖地“嗯”了一声，目光转到了封晟极身上。封晟极深深呼出一口气，再次把提袋递了出去。看着颜墨之接过道谢，他却没有让开步子。他直勾勾地望着颜墨之，好半天才开口：“我好像没什么进步。”

“可是你两次都救了我。”颜墨之笑了，声音微弱却笃定。

三人都微微一怔没人告诉过颜墨之唐上冬为什么能找到凌阔在的地方。颜墨之拉了拉唐见月，唐见月会意，牵着颜墨之往前去。

唐上冬也想跟上，可颜墨之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上冬，你也早点休息吧。”

“……一起吃个早饭也不行吗？”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却连凑到主人脚边撒娇都不敢。

“回去吧。”颜墨之没有正面回答。他笑了笑，跟着唐见月离开了。

两个男人只能在半冷不热的早晨吹着风。

“原来你也还没得到他的原谅啊。”封晟极忍不住感慨。

“靠，别把老子跟你混为一谈！”唐上冬炸毛，“我还有机会，你哪儿来的‘也’！”

大概……他是有机会的吧。唐上冬在心里默默地想。

“也是。”封晟极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墨之能够永远开心就好了。他总是会被我们这样奇奇怪怪的人找上。”

唐上冬找不出反驳的话。

拥有过颜墨之的人，总是不愿意轻易放弃他。

＊

莲对于那天没能保护颜墨之歉疚不已，但颜墨之知道，如果凌阔真想带他走的话总能找到支开他的机会，这并不是莲的错。不过相对的，他的工作交接很顺利。

听莲说，凌阔没有离职，合作期间每一次需要对接的时候他都在，只是看上去像是被人打过，那张好看的脸破了相，很久都没有养回来。颜墨之笑笑，不知道该如何接这种话。凌阔没再给他发信息，他也终于下定决心删掉了凌阔的微信。

总而言之，6月底的时候，他拎着行李箱彻底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家里跟两个月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江离城有课便没去机场接他。下了课回家，终于轮到颜墨之等着他，朝他张开双臂给予一个拥抱。江离城本只是虚虚搂着，可被颜墨之身上的气息包裹着，他竟然觉得有些鼻尖泛酸，不自觉地收紧力道，让颜墨之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

颜墨之笑了笑，也觉得视线有点模糊。他蹭了蹭江离城的侧颈：“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咳咳。”唐见月站在客厅里清了清嗓子，“抱够了就该进来吃饭了吧？”

终于松开颜墨之，江离城还是挂在颜墨之身上，一只手朝唐见月的方向张开：“你也要抱一下吗？”

“老变态，恶不恶心啊。”唐见月笑骂，轻轻把颜墨之拉过来抱在怀里。长腿?老阿?姨追?更整?理

颜墨之夹在他们中间，并不觉得局促，只是细细笑出了声。

第二天是周五，江离城跟唐见月都要上班，而MLB那边则给了颜墨之一小段时间假期。颜墨之从偌大的床上起来，明明才回来一个晚上，他便觉得只躺着自己一个人的床大得有点凉。

家的氛围挺神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