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颜墨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唐见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你呢，墨之？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颜墨之愣住了。

“还是喜欢江离城？”

他没想到唐见月这么轻易地戳穿了两人之间隔着的那一层膜。最可悲的是，即便唐见月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还是没有办法在唐见月面前否认那句“喜欢”。

“……没关系。”唐见月又笑了。他捏了捏颜墨之的耳朵，“选不出来，不选就行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今天都要说那样的话，像是在他逃避的时候就悄悄沟通好了似的。他也想硬气起来，对他们说你们凭什么完全不顾我的心意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正是他们敏锐地洞察了他摇摆的心。

“江离城今天也找你了吧。”唐见月咽下嘴里的苦涩，努力表现出豁达的模样他不能输给那个老男人，“我猜，他应该跟我一样。墨之，你不用觉得你是自己有问题，卑劣的是我们。是我们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不被选择的可能性。”

颜墨之傻傻地望着唐见月，只能摇摇头，默不作声。

“我今天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不要不回我消息了，求你。”

颜墨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自己整理好的。当他投身到床上的时候，一阵尖锐的疲倦侵袭了他，让他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那两个男人都疯了吧。他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能让他们说出那样疯狂的话，甚至想要发展出那样畸形的关系。

这样真的可以吗？

颜墨之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两个人略带悲伤的表情又或者说，不止那两个人。唐上冬扭曲又执着地抓着他的手臂，封晟极站在门口望着他哭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不敏感到底伤害了多少人，他却认为受害者只有他自己。

……如果答应的话，是为所有人好吗？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地也陷入了沉睡。

他没有发现，这是那个晚上之后自己睡得最安心的一觉。

21、幸福（回忆结束）吃＜肉群二三︰灵?六﹒九二三〃九.六

看到唐上冬站在门口，颜墨之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他并不觉得意外，甚至感觉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要晚。

那天之后，江离城、唐见月与他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两人偶尔会来找他，但会有意识地避开对方。然而，即便他俩不小心撞见，也不过是微微点头，没有过多激烈的争执，之前的挥拳相向就像是颜墨之的一场噩梦。

这个夏天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颜墨之多想，他还要忙着保研。在实习、学习与考试中晕乎乎地兜兜转转，8月已经过半的现在，唐见月才站到了他面前。

颜墨之呆愣愣望着眼前的人。他听唐见月说唐上冬暑假期间去国外游学了，具体原因唐见月并没有告诉他。最开始唐上冬还会给颜墨之发信息，无非是今天做了什么之类的日常，可渐渐的，就连信息都没有了。

“你……”颜墨之觉得嗓子干哑，“你怎么样了？”

即便唐上冬对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他也始终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邻家弟弟，颜墨之做不到真的对他恶言相向。

唐上冬没有立刻接话。他深深看着颜墨之，低头嗤笑一声：“所以你连怪都懒得怪我。”

“我没有……等等，上冬！”

颜墨之还没来得及说话，唐上冬便猛地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他从房间里拉了出来。唐上冬“砰”地一下把门摔上，也不管颜墨之脚上穿着居家的拖鞋，就把他往外面拽。

他一路把颜墨之拉到停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前，一把把他推了进去，自己也从另一旁上了车。司机朝颜墨之轻轻颔首，是颜墨之眼熟的唐家司机。

车稳步启动，颜墨之扭头望向身旁的人，对上的就是唐上冬那双仿佛要把他吃进肚子一样的侵略视线。四目相接的瞬间，唐上冬扭曲地笑了一下：“我在国外过得怎么样？见不到你，你觉得我能过得怎么样？”

颜墨之的手指蜷了蜷，脑子不自控地回放起那个混沌的夜晚。褪去乖巧的壳，唐上冬是头凶猛的野兽，一下下顶撞的力度不比唐见月这个成年人小。他牙齿尖利，咬住血肉的疼痛让颜墨之无法怀疑他的意图。

他爱着，却也恨着他。

“还有谁能把我赶到国外去？当然只有我哥那个伪君子。”唐上冬冷哼道，“他倒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我隔开，自己一边跑来跟你示好，一边去跟爸妈做思想工作。”

颜墨之猛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当然是出柜啊。哥，你开心吗？”

唐上冬的语气里带着些讽刺，可颜墨之没有精力顾及这些细枝末节。他的脑子格外混沌，许多情绪交错着，让他捋不清自己真正的想法。

或许是他的眸子太过无辜、带着明显的触动，唐上冬轻啧一声，抬手捏住了颜墨之的脸颊：“你感动了吗？这么轻易的事就会把你感动？那我呢，你觉得我做不到吗，我不能为你做吗？”

“……你还小。”颜墨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上冬，你还没成年，那可能不是喜欢，你别在这个年纪就假定自己的性向。”

他总是这么一副模样，永远是个为别人着想的大哥哥。温柔又残忍，总是后退一步，为他自己留出退路。唐上冬死死盯着颜墨之，好半天才笑了一下，放开了手，手指在颜墨之的脸颊上留下几道鲜红的指痕。他盯了半晌，直到颜墨之垂下眼，他才移开了视线，把目光投向车外。

曾经无话不说的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变得无话可说。颜墨之靠在车窗上，混乱地思考着在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明白自己再也不能这么逃避下去了。

然而等车开到他熟悉的那栋别墅，颜墨之还是不禁胆怯。这里是唐家的宅邸，颜墨之以前就住在旁边那幢，只是父母离婚之后那房子也被像垃圾一样地卖掉了。他呼出一口气，下了车。

“我还以为你又要我来拽。”唐上冬嘲了一句。

颜墨之没有回话。他想，因为他的原因把唐家搅成这样，他至少也得自己面对才行。

唐家人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回来一般，熟悉的佣人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走进屋子，唐母就坐在沙发上。距离有些远，颜墨之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

他张了张口，正想叫“阿姨”，手腕却突然被身边的人拉住。颜墨之瞪大眼睛，就看见唐上冬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当着自己母亲的面，以强硬的姿态把颜墨之拉上了楼。

“上冬，你先放开……！”

唐上冬充耳不闻。他一直拉着颜墨之上了三楼的小楼梯，那是一个颜墨之不太有印象的阁楼。可下一秒，出现在他面前的场景却让他噤了声。

“墨之哥，我一直都想带你来看看这里的。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唐上冬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那声音压得比较低，跟那晚在颜墨之耳边喘息的声音很像早已经不是个孩子。

房间里藏着挂着的东西，有些还算熟悉，有些已经被埋藏在了记忆的角落。两人的合照，他每年送给唐上冬的礼物与画作，小学时在唐家随心所欲画的每一副画，早已穿不进去的小衣服，甚至是他碰过的水杯餐具，每一件都被保养得像是新的一样。

而有一面墙上钉着的照片，颜墨之没有太多印象。有些明显是唐上冬在他身边时趁他不注意偷拍的，而有些照片他根本没看镜头，那些角度……怎么看都像是有意跟踪才能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