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月猛地回过神来。面前的李严玲望着紧握手机的唐见月，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满，“你在想什么？”

“……我在给你录像呢。”

李严玲皱起了眉。手机都没有拿起来怎么拍照，她没想到唐见月会说这么明显的谎话。

最开始唐见月主动邀请她一起来滑雪、还愿意陪她到初级道来，她是很开心的，唐见月甚至提出要为她买一身滑雪装备。她没有同意，穿着一身场地内就能租用到的简单衣服并不会让她觉得丢人她在意的是，唐见月很明显心不在焉。

是她太小气了吗，唐见月这样从小滑到大的滑雪爱好者陪她在这样平缓的坡道当然会觉得无聊，更何况他的亲弟弟跟最好的朋友在另一边。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挤出了一点笑意：“给我看看呢，过会儿选一些发朋友圈！”

她凑了过去，唐见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李严玲一眼看到唐见月的手机屏幕停留在跟颜墨之的聊天框上，绿油油的一片，颜墨之或许是因为正在滑雪、没来得及回复。唐见月很快切掉了屏幕给李严玲看视频，他的确为她拍了一些东西，可大多都是最开始的，屏幕里的她滑得歪歪扭扭，不过对着镜头笑得倒是很开心。

“这张还挺好的。”唐见月倒选出了她很喜欢的一张，“我发给你。”

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体恤女朋友、又阳光帅气的完美男友。李严玲盯着他的侧脸，还是开了口：“你要不去高级道那边吧。”

唐见月一个激灵，望向李严玲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兴奋：“可以吗？”

“你陪我在这里玩也玩不尽兴。我已经会滑了，自己一个人滑就好。”

“严玲，你真好！”唐见月一把把她抱住，蹭了蹭她的脸。他在嘴里念叨着一会儿要去找颜墨之玩什么花样，比刚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活跃多了。她望着唐见月，心想她最开始就是喜欢唐见月外表绅士、内心却有一点小孩子气的样子，那点别扭也消失不见。

她吸了一口气，刚想再跟唐见月撒撒娇，谁知唐见月瞧了一眼手机，神情立刻变了几变。他抬头着急道：“不好意思严玲，我弟弟摔了一下、好像撞到膝盖了，我去看看！你就在这里，我一会儿联系你！”

说完，他没有等李严玲反应，扭头飞快地滑出了初学者的场地。李严玲在他后面叫了他几声，下意识想追上去，长长的雪板之间却打了架，她踉跄了一下，抬起头唐见月已经滑远了。

＊

唐上冬摔得不严重，膝盖青紫了一大片，好在没有伤到什么要害。颜墨之松了一口气，唐见月狠狠地敲了一下唐上冬的脑袋：“滑雪的基础都忘完了？掉杆怎么会撞到膝盖？”

“不小心的。”唐上冬满不在乎地回答，“根本不需要你抛下女朋友过来。”

“小没良心的！”

唐见月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转头就去给唐上冬缴费拿药了。颜墨之心有余悸地坐在唐上冬旁边，叹了一声：“还好没摔坏。”

“我们都滑了多少年了，这点失误不会摔出事的。”唐上冬刻意用上小时候跟颜墨之撒娇的语气，“你根本不用把我哥叫过来啊，我就想让墨之哥照顾我。”

唐上冬卖痴的可爱表情让颜墨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唐上冬一把抱住颜墨之的手臂晃了晃：“我们是哥跟他女朋友的电灯泡，现在让他们也变成我们的电灯泡好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颜墨之被唐上冬弄得有点痒，一边轻轻去推他一边咯咯地笑。他没有看见扑在他怀里的唐上冬抬眼望向他的表情，不再是一个可爱的弟弟，而是一只盯紧了猎物的老鹰。

他们就这么抱着。颜墨之有些心疼地一下一下顺着唐上冬的后脑勺，唐上冬也贪恋着他的温度。

唐见月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愣了一下，莫名有了在颜墨之家里瞧见唐上冬时那点不太好的情绪。他现在也没想明白，最好的朋友跟弟弟亲近到底有什么让他不爽的，他把这称为人类的劣根性。他没有表现出来，自然地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唐上冬还是抱着颜墨之不撒手。他瞪了唐见月一眼：“哥，你不用回去陪你女朋友吗？”

颜墨之的身体僵了一下，只有唐上冬能够发现。唐见月挠了挠脑袋，似乎也不想多提：“我给她发了信息，让她先回酒店了。”

“那哥你去陪嫂子呗？墨之哥陪我就好。”

唐见月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唐上冬是巴不得把他给支走。颜墨之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跟了一句：“让别人女孩子一个人待着确实不太好。我会照顾好上冬的，见月你们按照你们原本的安排来就好。”

可是我的安排里本来就有你啊！唐见月撇了撇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他有些委屈地看了颜墨之一眼，像只被主人骂过的大狗一样耷拉着脑袋：“我过会儿跟你们一起回去，之后再去陪她。”

颜墨之点了点头，很快转走了话题。唐上冬靠在他的身上，能看见他悄悄缩紧了他的手指。他暗自“嘁”了一声，却如同乖巧的幼崽一般，只是安静地听着两个哥哥们的对话，气氛倒也和谐。

“哥，你睡着了吗？”

今晚唐上冬跟颜墨之睡得很早。颜墨之有些睡不着，思绪正在不知名的宇宙中遨游，听到唐上冬的声音有些惊讶地缩起了肩膀。他睁开眼睛，转向唐上冬的方向：“还没有。你要早点休息啊上冬，睡觉有助于恢复。”

“都说了我伤得不重。”唐上冬侧过头望着颜墨之的方向。黑夜遮挡住了他的表情，他得以用那样贪婪的眼神凝视他，“不过墨之哥愿意来陪我睡，我还是很开心。”

颜墨之跟唐上冬原本是各住一间房的，但颜墨之担心唐上冬崴着脚行动不便，就主动提出过来跟唐上冬一起睡。

两个人像是小时候一样睡在一张大床上，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颜墨之笑了一下，近得能让唐上冬感受到他的吐息：“说什么呢，伤员好好享受别人的照顾就好。”

“我觉得因为我的原因让墨之哥今天玩得不开心了。”

“别想太多。”思考了一下，颜墨之还是伸出手，在黑暗中拍了拍唐上冬的后脑勺，“我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跟我吗？”唐上冬的眼底敛着异彩，“不是因为跟我哥？”

“……当然是跟你们两个在一起都开心。”

“哥哥跟他女朋友，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们会干什么？会笑着聊天，会贴在一起，会触碰对方……会亲吻，会做更深入的事情吧。他们都是成年人，这些事情很容易能想象得到，可从知晓唐见月谈恋爱开始，颜墨之就刻意不让自己去想。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着床单，语气却很平静：“小孩子别想这些复杂的问题。”

“我不小了。”唐上冬不满道，挪动身子靠得离颜墨之更近。颜墨之能够感觉到唐上冬结实的肉体、有力的肌肉，还有他这个年纪的少年独有的热度，热乎乎地贴上了他的腰肢。

他不敢想那是什么，立刻往后退了一点。他忍不住反思自己，唐家兄弟都不知道他的性向，可他自己是个纯gay，跟这样的男孩子同床共枕或许不太合适。想着，他坐了起来：“会不会压到你的伤口，要不我……”去睡沙发。

仿佛知道颜墨之要说什么似的，唐上冬立刻抓住了颜墨之的手腕。他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即便在黑夜之中，颜墨之也能瞧见他小狗似的委屈眼神：“哥，我有点饿了。”

“啊……我帮你叫客房服务？”但是酒店的夜宵大多都不太适合现在的唐上冬。想了想，他说，“我出去帮你买好了，现在还没有这么晚，附近那条夜市街应该还开着。”

有时候逃避可耻但有用。

颜墨之一个人走在寒冬的夜晚，被风吹得缩成了一团。他忘记戴围巾了，冷风直直灌进他的脖颈。他吸了吸鼻子，心想他已经二十了、不应该再这么依赖唐家兄弟了。

他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跟唐见月相处了。他下意识地逃避着唐见月，可每每看到唐见月那因为“被忽略”而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就会忍不住心软。他捏了捏鼻梁，在心底嘲笑自己的软弱。

他找了家小店给唐上冬买了一碗鸡汤馄饨，便拎着袋子慢慢往回走。明明已经是夜晚了，街上却灯火通明，看着很是热闹。这个时节，大多都是年轻的情侣或者夫妻。他们依偎在一起，在寒冬中牵着手，打打闹闹地快活着。颜墨之穿得单薄，走在他们中央，却有种传染了他们的喜悦的快乐。

从小他就只有一个人，所以他喜欢跟唐家兄弟待在一起。喜欢分享他们的笑颜，喜欢他们把他当作家人的温暖。他知道自己没用，但他戒不掉这样的“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