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杨逍震翻在地的十来个蒙古人好不容易爬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黄土，“噌”一下拔出佩在腰间的弯刀，不识趣的围在杨逍面前。

杨逍轻蔑一笑，玩味的望着面前这些不知死活的蒙古骑兵。他的内功深不可测，从没有人见他使过十成十的内功，不是肆意戏耍玩弄便是一招胜敌，好似同对手玩了个小游戏般，他从未认真的打斗过。

杨逍只扫了他们一眼，便自顾自的走到那匹黑马前，那般冰冷的眼神教黑马的主人看得生了怯意，不由缩了缩脖子，哆嗦着抽出弯刀指着他道：“站住！今日的事和你们无关，你们速速离去，如果不然，一同剿杀。”

杨逍勾唇轻笑，不紧不慢地绕过他，指尖捏起一道“弹指神通”击断了捆着那人胳膊的麻绳。他尽快的闪身扶起那人，抵在他背后的手源源不断的将内力送入他体内。

那人咳了几声，才迷迷糊糊的从昏迷中醒来，浑身的伤让他不由低呼一句“好疼”。又觉一道柔和的内力游走在他各处经脉，倒是将身上的剧痛缓和了不少。他连连喘息了许久，终于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荧阳怎么了？”杨逍收起内力，将他扶正。

他连咳数声，仔细打量了杨逍几番，又瞧见杨逍衣角绣着的那抹火焰，他才沙哑着嗓子不大肯定的问道：“您，您是杨左使？”

见杨逍点头，他忽然有了气力，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同杨逍作礼：“属下天门门下黑风堂弟子杜四，苏堂主和徐先生两个月前挑举义旗在荧阳起义，哪知乌鲁宓一边领军围困苏堂主，一边放任手下骑兵在荧阳附近的村庄烧杀抢掠。苏堂主得知后不顾城中形势，派属下等十余人暗中潜出荧阳，去保护村中百姓。属下救人时不慎受伤，被蒙古人所擒，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却遇到了杨左使。”

他咬牙爬起来，踉跄的跪在杨逍面前，郑重的伸出双臂交错举在胸前：“请左使救救苏堂主，救救荧阳的无辜百姓。”他话到此处，双眸已然通红。

那些蒙古人哪料到会是此般场景，听得杜四将话说完，他们方才回过神，叫嚣着要把这一行众人斩尽杀绝。然还没等他们的弯刀触碰到一片衣角，他们只觉握刀的虎口处阵阵发疼，似要将他们的手撕裂一般。蒙古人知是杨逍搞鬼，怒喝一声，齐刷刷冲杨逍而来。

杨逍轻哼一声，携着杜四极快的落在纪晓芙身边，将杜四往身后那些村民手上一塞，道了句：“照顾好他。”话音未落，他便已飞身上前。

白衣翻飞，他踩着“踏月寻香”信步游走于这一众蒙古人之中，好似在戏弄他们一般，此处点一记痛穴，那处点一记笑穴，惹得好些蒙古人破口大骂。骂得狠了，有几个眼冒火星，顶着浑身难受也要举刀冲锋。

“晓芙，再教你一套《归云剑法》。”杨逍回眸望了纪晓芙，勾唇笑道。

只见他以指为剑，左一刺右一挑，裹挟着强劲内力的指尖如同那三尺青峰，极快的在蒙古人身上留下了两三口子。口子不深，大约就划破了几分皮肉，他还欲留着这些人给纪晓芙练手呢。这一套《归云剑法》一共二十一式，包含了剑法中常使的刺、挑、砍、划等数种招法，招招相连又招招变换，分明不过二十一式，可在杨逍使来这套剑法却好似无穷无尽般。

纪晓芙看了几招，忽然脸色一变，惊道：“杨逍，这套剑法你是从哪儿学的？《归云剑法》乃是……”她顿了顿，还是将“峨眉”二字隐去，“乃是我们的不传之秘，连师父都没有得到剑谱，你怎么可能会？”

杨逍一面演示着剑法，一面笑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教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你内力不够，遇到武学大家只能以招法取胜，《归云剑法》变幻莫测，于你，最合适不过。”

他舞完一遍，飞身将纪晓芙拉入战圈，错身叠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腕带动起手中长剑。顺着杨逍之力，再凭她之记忆，第一遍就已经练得有模有样，只是招式的转变中还多了几分生硬，不过也足以和比她稍强些的人较个高低。

一轮下来，那些蒙古人皆已经挂了彩，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杨逍清浅一笑，凑在纪晓芙耳边道：“你师父把你教得这么弱，你让我如何放心？这套《归云剑法》你慢慢练，不必急于求成，等你练会了我再教你别的。”

这些时日跟着杨逍耳濡目染，纪晓芙也不大反感他教自己的这些武功了。她虽不知杨逍是如何习得峨眉的剑法，但她身为峨眉弟子自然不能让峨眉剑法失传，尤其是这一套遗失了近百年的《归云剑法》，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看着精疲力竭的蒙古人，那些受尽了折磨的百姓赤手空拳追上前去，硬生生把蒙古人打得脑浆爆裂、面目全非。

待到蒙古人死绝，阿福这才领着一众人跪倒在杨逍面前连连道谢：“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我们给大侠叩头。”

杨逍虚扶起一众人，道：“帮我照顾好他，你们可以去那边的安德镇上找李明玉。”说罢，他拉起纪晓芙，连踩数下树梢，白色的背影哥霎时消失在众人眼中。

纪晓芙靠在杨逍胸膛上，耳边的风簌簌吹过，她低吟一声把头埋进了杨逍怀里。杨逍此去是为救人，驱除鞑子本就是峨眉的宗旨，她自当同他一路前去。仅听闻的几句言论便教她的整颗心沉重无比，蒙古人这般为非作歹、残害生灵，当真是该死。

她又忆起杨逍所说，在荧阳起义的头目，那不就是明教弟子口中的黑风堂堂主苏木和徐怀因吗？天下之大，竟是杨逍带领着明教在各地高举义旗，奋力反抗，那些口口声声喊着要驱除鞑子的名门正派却在山上高枕无忧。

第十八章：分而救之

纪晓芙愈发的辨不清正邪了，以前师父总说明教是魔教、杨逍是大魔头，又说他们这些名门正派是如何如何的嫉恶如仇，可如今的所见所闻，实在是令她汗颜。

杨逍带着纪晓芙走小路一路掠去了荧阳附近的村子，他轻功极好，寻常要走半个多时辰的路在杨逍脚下不过一两盏茶的时间便可。他倒是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在林间小道上几番兜转就到了半山腰的高处。

此山名为盘蛇山，荧阳便是背靠它而建。盘蛇山极高，仅在半山腰就可将荧阳一眼望尽，若是再站得高些，荧阳之外的几座小镇子亦能一起收入眼眶。

盘蛇山的另一面便是杜四所说的村庄，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村子有四座，两两相邻，是唇齿相依的建法。便是两人站在如此之高的山腰之上亦能听得两三声山下的杀戮，金戈碰撞，接连不断的喊杀和惨叫如同鬼魅般争前恐后的往纪晓芙耳朵里挤。

纪晓芙紧皱着眉，愤恨地咬唇盯着蚂蚁大小的蒙古人，似乎下一刻她就能将这些蒙古人囫囵吞入腹中。她还未来得及同杨逍说下山救人，那四座村庄便接连冒起了浓浓的火气，左一处右一处，那些蒙古人杀了人还不尽兴，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和火把要将仍活着的人活活烧死。

“我去左边的两个村子救人，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杨逍指了指左边山脚下，俯在纪晓芙耳边轻声叮嘱，“村子里可能还有我明教兄弟，你若不愿意救我明教中人，我，不会勉强。”

见杨逍要走，纪晓芙急忙唤道：“那我如何让他们相信我是去救他们的？”

她也算明白了一二，明教其实并没有江湖传说的那般，只是因为明教之人的个中原因亦或明教的行事作风，方才令江湖人称之为魔教。明教中人惩恶扬善，以致赌上自己的性命，纪晓芙既已瞧得明白，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命丧当场？如此英雄，自当一救。

杨逍顿了顿脚步，道：“铁焰令是我的贴身之物，见令如见我，你把铁焰令给他们看，他们自会明白。”一语说罢，他与纪晓芙一前一后，飞身掠下山腰。一白一粉，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分左右疾行而去。

这一边，一袭白衣的杨逍脚踏树梢，背着手好似悠闲的游人踱入村中。他停在村前，迎面而来的林风时大时小，夹杂着无穷的血腥气和焦糊味。

杨逍皱了皱眉，村子里满地都是断肢残躯，有的还淌着血有的已经被烧得焦黑。铺满了血水的泥地被铁蹄踩踏出无数个浅坑，坑里积满了又黄又红的血，还并着一些砍成了小块的碎肉白骨。便是杨逍这久经杀伐的人瞧了，肚子里也不仅泛起阵阵恶心，活脱脱就是经文里说的修罗地狱。

村里深处隐约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求饶和怒吼，风里携带的焦糊和血腥又重了几分。杨逍暗骂一声，拽紧了拳头疾步寻声而去。

他见到那些幸存之人时，好些人已经浑身浴血，惊怕得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这些人的不远处尚有两三个懂点武功的人抡着拳头，顶着通红的双眼拼上性命也要将提刀上前的蒙古人打得脑花崩裂。

饱饮了鲜血的暗黑色衣摆下，那团火红的图案已经让污泥鲜血沾染得几乎失了本色。饶是如此，亦教杨逍一眼认出了自己人。

他双手一甩，身影微动，刹那间便出现在包围圈中。裹挟着内力的双掌重重击向地面，满地血水飞溅，“砰砰”数声，与石子儿一般功效的血珠专挑蒙古人的脑门袭去。片刻间，马下的蒙古人已经双眼翻白，连一声叫喊都未曾出口就已经去见了阎王。

余下十二三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蒙古人“咿咿呀呀”的怒喝了几句，大约是说取杨逍性命一类的。如初月的弯刀出鞘，泛起阵阵令人胆颤的寒光，是不错的好刀，可惜没找到对的主人。杨逍横眉冷笑，使出一连串“弹指神通”，几乎是须臾间就将蒙古人手上那些被他们视为神兵的弯刀拦腰截断。

蒙古人握着断刀的手微微颤抖，看杨逍的目光中添了几分惊恐和怯意，好似在看一个从地狱里走上来的可怕的鬼魅。他们没了兵器，没办法骑马一战，只得从马背上跳下来，就着手中臂膀长的马鞭挥向杨逍。

杨逍轻笑一声，背着手来回避开凌厉的鞭风。他忽然伸手一夹，一蒙古人手上的马鞭立刻脱手而出，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杨逍指间。蒙古人大骇，又一次论起马鞭挥向杨逍。他朝后一仰，夹在指间的马鞭迎头击上几个蒙古人的太阳穴，蒙古人鞭风未及便已屡屡落败。

杨逍不愿再同他们游戏，一掌掌风临空拍向旁边的古树，零落的树叶被他的内力笼在其中，他冷眼含笑，单手一甩便将一树夹杂着内力的绿叶洒向蒙古人。

蒙古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叽里咕噜的惊呼着什么，手中鞭法已乱，左一下右一下胡乱挥舞。那绿叶速度不减，好似江湖人使的飞镖暗器一般，“噗嗤”一下扎入蒙古人的胸膛。眨眼间，漫天绿叶窸窸窣窣的飘落在地，紧接着又传来几阵重物落地且有阵阵呼痛的声响。那些蒙古人致死还不止发生了什么，瞪大的双眼里充满了惊恐。

三个明教兄弟认出了杨逍衣摆的烈焰的图案，又识出了杨逍身份，急忙忙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俯首道：“属下参见杨左使，谢杨左使救命之恩。”

“辛苦了。”杨逍浅浅一笑，拍了拍三人的肩膀，问道，“苏木和徐怀因如何了？”

其中一人朝杨逍抱了抱拳，答道：“回左使，乌鲁宓来得诡异，我等义军在荧阳不过两千，徐先生说元庭忙于征讨淮阴、洛南、汾沂几支庞大的义军队伍，没理由会派出乌鲁宓围剿我们。左使知道，我们也是近些年才在各地组织起义军，再加上……加上明教势力不若以前，各地能组织起来的义军最多也不过四五千人。”

第十九章：军阵

杨逍微皱了皱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我着手救人，你们受了伤就在此好生休养。”他伸手往腰间一探，摸出一只装着金疮药的小瓷瓶扔给那人，转身踏出几步，待得那人作揖道谢时杨逍早已跃离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