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琛低头握了握手，那把枪给了林昭，但他还会有新的枪一把会再次射出子弹的枪。

林昭从司琛家住过一夜后被他送回公寓，他把司琛送的那把枪藏在房间的抽屉里，希望不要被林聿发现。他过了几天平静日子，这天下午本来他不打算出去，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敲响门铃。

李棠馥站在门外，神情轻松：“下午有时间吗？去咖啡厅坐坐。”

林昭不知道她为什么找自己，心跳紊乱一息，很快平复。她又不能把我吃了。

他们去附近一家咖啡厅，过马路的时候，李棠馥伸手攥住他的胳膊，一到马路对面就松开了。那块被她攥着的地方产生一种微妙的不适，像一个熟悉的人用不熟悉的外语跟你打招呼。

他们坐在阳光最好的角落，李棠馥喝了一口咖啡，问他：“你要回国内读书吗？”

林昭点头。李棠馥提出要给他一笔钱，他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质问：“你给我钱是为了让你心里好受点吗？”

李棠馥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嘲讽：“当然不是，只是让你好过点。”

林昭忍不住皱眉：“没有你的钱，我这些年也过下来了。”

他这话还是一团孩子气，如果更大些，更现实的人坐在这里，一定会选那笔金额不菲的“补偿”。人生在世，摸爬滚打，不用脱下一层皮就能明白钱的重要性。

李棠馥说：“你别误会，只是我想你回国读书，林聿大概率要留在这里，林威应该也不会多管你，你自己拿着钱，能自由些。”

她还不知道林昭已经被扫地出门，发现他不是林威亲生孩子的事情。而眼前的始作俑者居然居高临下要给他补偿。林昭感到一股愤怒。

李棠馥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的脸说：“你有资格恨我。这么多年，我没看过你，没有参与过你的成长。可是人和人的缘分就是如此，转瞬即逝。”

她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烟雾缓缓上升。李棠馥想起自己二十岁的时候，那时候感觉无所不能，天地都在脚下，现在却只想离开。这么多年折磨着她的早已不是虚无缥缈的情爱，而是她无法获得平静，一种彻底的平静。

这种感觉在她看见林聿的那一瞬间，再次浮现。这个二十多岁的，和自己同一血脉的人，她在他身上发现了那种属于自己年轻时的特质。

他会疯，或者毁灭。李棠馥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下了结论。

林昭不想恨她。恨一个人要日日夜夜，每时每刻想着她。而她不曾参与过自己的生活，自己却要分出时间来恨她，实在是不明智之举。

他看了一眼外面明媚的蓝天，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抬头对她说：“能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生活吗？”

在李棠馥的讲述中，林昭窥视到她生活的一角。让他惊讶的是，他本以为苑思峙是在李棠馥身边长大的，事实却是，每年苑思峙和她最长时间呆在一起，竟然是去中国补课的时候。

绝大多数时间，李棠馥在世界各地旅居。

“我在找我的埋骨之地。”

离开时天已经晚了，他在路上还在思索，李棠馥那句“埋骨之地。”他觉得林聿和李棠馥很像，现在却又不确定了。他想象不出，林聿说这种话。

晚上咖啡喝多了，林昭辗转反侧，凌晨一点下楼去冰箱拿喝的。他只开了厨房的一盏灯，喝完冰水后，脑子更清醒了。凌晨的小区静谧，迎面吹来的夜风微凉。

他回到房间打算入睡，刚闭上眼，注意到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正在他跟前。他毛骨悚然，忽然想起楼下的窗户本来是关着的，可刚刚竟然有风。

林昭紧闭双眼，悄悄把手伸到枕头下，冰冷的枪身让他微微镇静。这几天他梦见船上的意外，总会半夜惊醒。他记起司琛送的枪，索性把枪放到枕头下，果然没再惊醒过。

此时他悄悄握紧手枪，猛然睁开眼睛，照着声音的来源开枪。

一个黑影猛然扑过来，跟他抢枪。林昭问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的肚子被膝盖顶住，让他几乎想呕吐。争夺间，对方手别过他一条胳膊，让他忍不住发出惊呼。

对方听见声音后，忽然停了下来。林昭趁机从他身下钻走，手枪还被紧紧握在手中，但里面林昭只上了一颗子弹。

只要握着枪，对他就还有威慑力。林昭浑身紧绷，贴着墙大口喘息。就在他紧张不已时，灯忽然被打开，江城的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正在流血。

他一挑眉问：“林昭？”

林昭眼睛微微瞪大，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江城似乎松了口气，摊开手，刚想说话，被外面的警车声堵了回去。他叹了口气，转头对林昭说：“等警察走了我再跟你解释，现在帮个忙。”

67

警察来了又走，江城躲在楼上，林昭上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卫生间包扎好了伤口用的是他房间里的应急医药箱。他脸颊上那道伤已经不流血，伤口不深，但很醒目。

睡眠不足和眼前跟恐怖分子挂钩的人让林昭有些烦躁。来美国之前他从没想过枪击案会发生在自己周围，他在中国遵纪守法，拾金不昧，连餐厅有人把手机落下他都会等着主人回来。现在莫名其妙和上次枪击案的制造者共处一室，他精神压力很大。

“你到底做了什么？”

江城甩甩手，手上的水珠有几颗飞溅到林昭的脸上。他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闯入者，开始后悔刚刚没直接让警察进来把人带走。

“遇到一点小麻烦，简而言之，我被黑了。”

江城此次美国之旅的真正目的是和印度人交易一批军火。他们打算把这批军火卖进中东。江城不在乎它们的最终流向，世界上任何有野心的人都是他的预备客户。他一直自诩自己是正经商人，只是买的东西不那么常见。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对方冲出一帮人把他们团团围住。他们约的位置虽然僻静，但在寂静的夜空里，枪声仍然十分突兀。几乎开枪的一瞬间，周围的楼都亮了起来。

他们很快被人发现，江城在自己人的掩护下逃走时，外面已经警车密布。江城在心里暗骂，这帮野蛮人，不知道开枪会引来多大麻烦吗？把自己绑了沉海都比这好！

他幸运地没中弹，但被砍了两刀。跑到这里已经眼前发昏，他本来计划绑了房主休息一晚就离开，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林昭的房间。

“上帝保佑我了。”江城坐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沾着血迹。他脸侧苍白，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倦怠，不过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能帮我联系一下司琛吗？”

“你自己的手机呢？”

江城从怀里掏出差点被子弹打穿的手机：“很明显它救了我一命。”

司琛的电话没有人接。林昭挂了电话，江城虽然受伤但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这是你家吗？你在美国生活吗？你现在多大，上大学了吗？”

混血男人比起自己的伤显然更好奇林昭的生活。林昭虽然只见过他两面，但也有些感觉到他性格中八卦的基因。他打开衣柜，找出一套新衣服递给江城。江城结果后比量一下：“好像有点小。”

林昭悄悄翻了个白眼：“有的穿不错了。”

江城换完衣服正好三点。林昭有些困倦，这个点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他却和一个恐怖分子同处一室。江城洗了把脸，看起来好多了，他问林昭：“你能送我去司琛家吗？”

林昭打了个哈欠，眼中满是泪水：“我给你钱你自己打车去，地址我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