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嗔了一句，往里走去。李棠馥将烟按灭，没看周绛：“妈，我以为我抽烟这么多年，你总该习惯了。”

周绛道：“孩子们面前，注意一下。”

李棠馥向后望去，看见林昭愣了一下，随后冲他点点头。李棠馥穿着一件亚麻衬衫，水蓝色牛仔裤，衬衫领口大开，细长的脖颈带着几条金色项链。苑思峙和她坐在一起，一眼望去，相同的气质震慑住了林昭。他此前从未感觉，苑思峙和李棠馥如此一样。

一个过分冷漠，一个过分热情。林昭忽然觉得，如果林聿在这里，他们三个不用开口说话，就能让人在迥异的面庞下找到相似之处。

一场拍卖会直到尾声，李棠馥也没和林昭说几句话。这让他松了口气。周绛拍下一条翡翠钻石项链，她问林昭有什么想要的，林昭摇摇头。

她们一起出去，李棠馥临时去洗手间，林昭百无聊赖地等待，一个人的声音忽然出现。

“周夫人？”司琛穿着黑色西装，慢慢从散场的人中走来。林昭看见他眼睛微微睁大，周绛笑着跟他打招呼，随后问：“你自己一个人？”

司琛点头：“我妈快过生日了，想给她拍件礼物。”

李棠馥从后面出来，看见司琛跟他轻轻点头。司琛笑了一下，眼神落在林昭身上。林昭穿着一件深蓝色短袖，和雪白的手臂形成鲜明对比，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看起来来了之后还没理过发。

司琛看着林昭说道：“小昭，你今天有时间吗？上次你去我家，外套忘记拿了。”说完，他又看向周绛问：“你们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林昭不可思议地看着司琛，他什么时候把外套落在司琛家了？

周绛笑了一下：“我们没事情，林聿最近也不在家，小昭你应该没有事情吧，去吧。”

李棠馥皱眉，手搭在林昭肩膀：“妈，你让他自己说去不去。”林昭感觉像有一条蛇盘绕在他肩膀上，这种感觉让他想立刻逃离。

所有人都看着林昭。林昭只想立刻逃离，他看着司琛说：“好，我们走吧。”肩膀上的手落了下去，他松了口气。

直到上车的时候，那种感觉才消失。司琛一路往海边开，他回过神，怒气冲冲看着他：“不说要带我去拿外套，这是去你家的路吗？”

司琛笑着说：“别着急，我带你去玩。”

火红的晚霞一直铺到天际，林昭看着外面的大海，蓝色的海面像撒了金粉，涌动着绚丽的色彩。车子快速行驶，他们不时超过别人，又被人超过。

司琛带他去了一所游轮，甲板上的乐队正在演奏，欢快明朗的乐曲倾泻而出。林昭在甲板听了一会，吃点了东西，被司琛带下去。

赌场人声鼎沸，林昭讨厌里面的声音，拉着司琛离开了。二楼正在开舞会，有人邀请林昭跳舞，他穿着短袖牛仔在一众人中十分奇怪，他跳了几曲后，逐渐感受到乐趣，乐此不疲加入到舞池中去。

司琛把他拉出来的时候，他满头大汗，脸颊红红的，有些不满地瞪了司琛一眼。刚刚和他一起跳舞的一个男人，走到远处忽然回头冲他摆手：“God bless you!”

司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留了太多汗。”

他们去甲板上找东西喝。林昭喝了一杯鸡尾酒，五颜六色，看这美丽，喝下去却差强人意。司琛又给他点了一杯。

快九点，他们打算下船，林昭脑子晕乎乎的，身上披着司琛的外套。他们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一声枪响。

林昭有些蒙，还没反应过来，司琛拉着他躲在柜台后。短暂几秒后，又一声枪响划破天际。

有人惊恐地大喊：“杀人了！”

林昭瞬间清醒

65

林昭被按着趴到地上，司琛的手紧紧按住他的头。人群宛如一片鱼群，一股脑往出口奔去。枪声停了片刻，再次响起，林昭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血液直往头上涌。耳边响起各种语言的声音，嘈杂中，他似乎听见一个人说了句“真点背！”

他被司琛拉起来，往楼下跑。一路迎面碰上和他一样逃命的人，有几个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枪声再次响起，司琛猛然顿住脚，拉他往上跑去。林昭此时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任由他带路。

刚刚灯火通明的大厅陷入一片黑暗，林昭被拉进一扇小门，包厢内似乎没进来过人，干净整洁。他撑着膝孄鉎盖，大口喘气，抬起头问司琛：“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司琛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动静，手按在门把手上对他说：“外面没声音了，我出去看看。”

林昭看着司琛离开，将门小心掩好，脱力地坐在沙发上。空调仍然在运作，被冷气一吹，林昭才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有些惊魂未定。一想到隔着一层楼的地方有人死在那里，甚至可能是自己刚刚看见的人，一阵心悸。

这种恶性事件一般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派人来，虽然他们出警效率感人，但也会来的吧。林昭在心中安慰自己，忽然听见一阵轻微响动。他立刻被惊动，转头四下巡视房间，此时此刻，任何一个细微的响动都会牵动他的神经。

掩盖的严严实实的窗帘后面忽然动了一下，林昭心提到嗓子眼，他深呼吸一口，在夺门而逃和先不要轻举妄动之间慢慢起身。

他慢慢接近门口，就在要打开门的时候，窗帘被一只手刷的拉开。一张刚刚见过的脸出现在后面。那个在舞池中和他跳舞的男人，此时正一脸刚睡醒的样子，他看着林昭，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他的中文完全听不不出口音，让林昭有些意外，他有着明显的外国人特征，让人下意识觉得他是外国人，但在此时在昏暗的灯光下，林昭发现他的线条轮廓柔和，看起来是个混血。

他骤然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靠在门上，轻声问：“你一直在这里吗？”

男人点点头，耙了耙头发，“刚刚跟你跳完舞，就进来睡觉了，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了？”男人的眼睛不是纯黑色，而是琥珀色，像一杯浓稠的蜂蜜，配上他的表情，简直称得上人畜无害。

林昭说：“刚刚外面发生了枪击。”

男人似乎很惊讶，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不跑？”

林昭刚想说话，门忽然被大力拥开。他以为是司琛，一转头，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他的额头。林昭骤然失声。

来人用枪抵着林昭的额头，语气抱怨地对身后的男人说：“江，你太不守时了。”

身后那个被叫江的男人含笑说：“刚刚跳舞多喝了两杯，耽误时间了。”他走到林昭面前，凑近端详。一直拿枪抵着林昭的人问：“他怎么办？杀掉？”江拍了拍林昭肩膀，抬头对那人说：“刚跳完舞就这样，不太好吧。把他带走吧。”

林昭的眼睛被覆盖上一条黑色丝带。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没有声音，林昭只能记得一开始自己被带着转了几个弯，很快便记不起往哪里走了。

这回真的是要上帝保佑了。林昭在心中自我嘲讽。

眼前的丝带被人揭下，灯光有些刺眼，林昭微微眯起眼，看见江坐在赌桌后面，脚搭在上面，支着头看他。他身边有三个人，手上无一例外都拿着枪。林昭扫了他一眼，江眼睛微微眯起。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江说到，随后想起什么，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江城。你呢？”

“林昭。”

“林昭。”江城念了一声他的名字，又问：“是哪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