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雪轻捧着绣花针，像面对神灵一般虔诚，苗人一向认为万物有灵，树林，河流，高山，动物……或许都是得到了祖先庇佑，更别说一根小小的绣花针，个人当乐天知命，至于力所不能逮的，只能交给神灵。

想着，沈卿雪把针轻轻放入水面上，浮起来了。

若是没有神灵，她一个小小的农家女何以面圣，到了皇上面前，她也是如此回答的。

皇上接见土司王，先问彭翼南说话，问他能出多少兵。

“永顺、保靖愿为陛下出一万狼兵。”

有大臣附和道：“陛下，如今浙直总督能用的兵都只有两万多人，需对抗十万倭寇。”

“这一万人不容易，彭宣使忠心为国，赐酒，赏！”

眼底，沈卿雪瞥到一件蓝色道袍，周围围着的太监也都是道士打扮。

“谢陛下赏赐，永顺、保靖为陛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没说完，皇上打断了他，“很好，很好，你是个少年英雄，朕只待爱卿剿倭归朝，今日累了，都散了吧。”

彭翼南张了张嘴，看了一眼沈卿雪，没继续说下去，沈卿雪心里也捏了一把汗，他又是陪笑道：“永保州的贺礼，还请陛下过目，愿陛下寿比南山。”

“朕心甚慰。”

黄公公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垂头丧气地出来，什么都没说上，沈卿雪捏着韩奉的手帕，不禁落下泪来。

“姐姐，我们再想想办法吧，别伤心了。”

沈卿雪说：“该做的都做了，难道是神灵就这么安排的？”

一路无话。

行至神武门，忽跑来一个小太监，“沈姑娘请留步，老祖宗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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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牢门打开，传旨太监对韩奉说：“公公，陛下下令特赦，出来吧。”

“特赦？陛下要放了我？”

“传陛下口谕。”

韩奉连忙磕头接旨。

“东厂千户韩奉，虽有过失，然皆为招募狼兵，平定叛乱，更有永保宣慰使彭翼南求情在后，朕谅韩奉一心报国，着贬为普通士兵编入狼兵，戴罪立功。”

韩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押回到彭翼南面前，馆舍里，几人却一脸愁容，韩奉看了一圈，没见沈卿雪。

“卿雪呢？”

彭翼南道：“我也不知道。”

“彭翼南，什么叫你不知道？你不是带她去宫里的吗？”

彭翼南吞吞吐吐道：“昨日我们去面圣，她被黄公公叫走，没回来……”

“我都放出来了，她一个土人女子，能犯什么错？”韩奉心里着急，“我去找老祖宗。”

“别冲动，你好不容易才出来，咱们再商量商量对策。”

彭翼南看他脸色都急得绯红，怕他控制不住惹祸，连忙拦住了他，劝道：“别一不小心，又进去了，咱们这么多天忙上忙下算什么呀……”

“我有分寸！”

韩奉推他的手，彭翼南也火了，就是不放，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几乎要打起来，旁人又是劝架又是把他们拉开。

田有年插嘴说：“要说阿贝模样长得挺标致的，不会是被万岁爷看中了吧！”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韩奉在气头上，一把揪住田有年的衣领。

“什么不可能，阿贝手艺好，长得更是水灵，再说了，进宫当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好事？那你怎么不进宫？”

“那也得万岁爷看得上我这张瓜皮老脸啊！要是能做娘娘，我肯定去！”田有年使劲推他的手，“狗日的，你给我放手，别忘了，现在我可是你长官了！”

“我认你个册那……”

韩奉正同他骂着，众人忽然静了。韩奉回过身去，见是沈卿雪回来了，眼圈青紫，打了个哈欠，身后跟着个着托盘的小太监，盘上面叠了件道袍。韩奉看她回来，冲到她面前，两只手刚想搭在她胳膊上，当着众人的面，又不敢碰她，放下手臂搓手指，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只能问一句：“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沈卿雪对他摇了摇头，回头对小太监说句辛苦了，从他手里拿过托盘。众人站在原地不敢问她，眼睁睁看她捧着托盘独自上了楼。韩奉不管那么多，跟在她身后，只见她回了房间坐在对门的榻上，拿起衣裳，又打了个哈欠，眼眶流泪，韩奉以为她哭了，又急又气，一窜就到她跟前。

“卿雪，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如何了？”

其余人躲在门外悄悄地听。

“这还用问，肯定是进宫当娘娘了，那衣裳是男人衣裳，说不定就是皇上的……”田有年轻声说着，被彭翼南按了回去。彭翼南也提起一颗心，竖起耳朵听着。

“公公，我，”她叹了一口气，“黄公公请我进宫去，说万岁爷他看上……”

韩奉如五雷轰顶，立马喊道：“什么？不！这绝对不行……”

说着，韩奉不免泪流满面，握住了沈卿雪的手，身子一软，跪倒在她脚边，靠着他的腿流泪。

“你先别急啊……”

沈卿雪还没解释，外面听墙角的一激动，四五个男人从门外抱着团摔倒在地上。

田有年心急，直接问：“阿贝，是不是昨晚万岁爷临幸你了？你要进宫做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