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翼晚的山寨又到了跳香节,她早和阿方仡肖拉着手跑远了,风禾也拉着陈进在火堆旁拿竹竿跟着一群年轻男女跳舞,只有沈卿雪孤零零看热闹。

一个皮肤黝黑,眼睛明亮的年轻土人对她吹了好几日树叶,沈卿雪鬼使神差想到彭翼晚的话,对他点了点头,他走过来牵起她的手,热气马上冒到了脸庞,似乎猛然一击,沈卿雪整个人都晕头转向,只能被他牵着走。

当夜,两人卧在山寨的花房里,按照土人习俗和衣而睡,他对她讲起出去打船的经历,水上烟波浩荡,他躺在甲板上,搬货,掌舵,码头上的白糖、茶叶、丝布……什么都讲,说完这些,他又对她说起情话,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沈卿雪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会来亲吻她。她闭上了眼睛。仿佛这就是允许,他的手接着滑过耳后,流淌过一股酥麻的滋味,沈卿雪哭了起来。她意识到,那种身体的感觉,不仅韩奉能带给她,别人也能带给她,对于他的感情,此时有些难以为继了。

“怎么了?”

沈卿雪摇头,问他还游方过其他姑娘吗。

“喜欢过一个,她爹娘不同意,嫁给别人了。”他问,“你也喜欢别人吗?”

“我不知道。”

“这么说就是喜欢了。”他马上爬起身来,“我明天就走了吧,只是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花房太无礼了,陪你聊会天,明早再走。”

他靠着墙壁眯着眼睛打盹。

沈卿雪问他:“你若跟别人……嗯……睡觉很高兴,你还能说爱她吗?”

“这难倒我了,真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跟别人睡觉?”

“是他这么说的,我不想。”

“他也很怪啊,难道是有隐疾?”

“差不多吧。”

他思索了一会,没出声,沈卿雪还以为他睡着了,也打算闭眼休息,他忽然睁开眼睛道:“他心疼你。”

“我不要他这般心疼我,折磨得我快疯了。”沈卿雪对这个陌生人,却能肆无忌惮说出许多心里话,“他说能给我快活,可别人也能给,我不要这种快活,我不过……”

沈卿雪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想要他好好爱我罢了。”

他安慰她,“人人对感情都不一样,人都很怪,谁知道呢?若喜欢一个人,怎么都能喜欢,虽说喜欢的方式不一样,挂念的心不会变,你还想他。”

一想到韩奉,沈卿雪便哭个不停,他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清晨阳光照在她眼皮子上时,他已经走了。

沈卿雪回到彭翼晚的院子里,梳头打扮准备回镇溪,一晚上过去,她都想清楚了,不能总躲着事,她要去找韩奉,就算他推三阻四的,她也不怕。

她真的很想韩奉。

“好玩吗?看上去脸色不错呀!”彭翼晚戳了戳她的脸,“就说嘛,有什么事,来游方两次便好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是是是!”

彭翼晚依旧开着她的玩笑,说得她面红耳赤,她只是低头笑。

回到镇溪,众人却是一番愁眉苦脸。

“沈姑娘,京城的单子不来了。”

“出什么事了?”

只来了一封信,原先收货的公公说不好卖,紧接着,又是一封从长沙府的来信,那边的商人也不接了。

第二十九章 处死放蛊婆娘

阿方仡肖下长沙府打听了一轮,刚回到镇溪镇上,一群人围了上来,张嘴叽叽喳喳都在问同一件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忙把沈卿雪叫到一旁,“长沙府的布商说你是个放蛊娘鬼,都不肯接你的单了。京城那估计也一样,后来我去咱永保人常住的客栈打听,正好瞧见碰到土司城的人,想来是土司王……”

阿方仡肖嘴角一撇,“我实话实说了吧,土司王出手的话,这事咱们惹不起,先把单子都放放,等少主上位,这事就解决了。”

“我等不了,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瞧瞧那些婶子,小姑娘们,那么多人要开干,要吃饭。”沈卿雪越说越急躁,“我要去长沙府,亲自与他们解释清楚。”

“就算去了,他们也不会见你,一个大棒子把你赶走了事。”阿方劝她,“世上又不止一个京城,不止一个长沙府!你别担心,我去常德府,去江西,什么别的地都问问。”

阿方打算先去常德府,再沿长江下趟赣州,正在弄船,码头上,遇见韩奉上船。

“公公也出去呢?可是去京城?”

“下趟长沙府,给平蛮将军述职。”

“阿贝的事……”

“我都知道了,我会去长沙府问问,京城也会写信去,那些商人、公公一开始是我介绍的,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公公跟她告别了吗?”

韩奉摇了摇头,“托你同她说一句,最近反正没活,就把绣坊关了吧,回军屯躲躲风头,什么事都同彭翼南、彭翼晚商量着来。”

“公公该自己同她说。”

客船船板放了下来,韩奉踏上船,只留下一句话:“船要走了,劳烦你了。”

苗人极其忌讳人下蛊,但凡沾上个蛊字,不管真假,全家名声都臭了,稍不注意就得被打死,山寨也住不得了,得悄悄搬迁到没人认识的地方,若被发现,还得四处流离。

“听说沈氏是娘鬼下蛊咧,碰到她,就会七窍流血!”

“是呀,放蛊的娘婆长得可美,貌美,富裕,银子不知从哪来的,不就是她?”

“这丑事催的,连彭少主都被蛊惑了!”

流言不胫而走,绣坊的女人们一日比一日来得少,风禾劝沈卿雪听阿方走前叮嘱的话,先回镇溪军屯待着,沈卿雪伏在绣案前,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