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舞伎,传递而来的?眼神只是引诱、献媚。而三殿下的?人,却根本就不向你不向他们自己的?国主取宠讨好,而是紧紧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薛玉霄轻声说下去,“这还不能称是‘调.教’得好吗?”

她的?手掌轻轻落在拓跋婴肩膀上?。

这么轻盈地一掸,似乎要将她肩头的?尘埃掸去。然而落在拓跋婴身上?,却如同将她的?才智和灵魂都狠狠地捋了一下,让人脑海晕眩、头皮发?麻。

她手指发?白,心知?已是图穷匕见?,不可不博,正要摔杯,陡然一个冰冷硬物抵住她的?后?腰,那股锐利之意根本不需要回头,就可以切肤地感受到其中寒气。

薛玉霄不疾不徐,伸手从?拓跋婴之间取出杯盏,稳稳放回案上?,自顾自地搛菜取用,左手看似扶着她的?背,那把金错刀却从?袖中滑落出来,抵着她的?背心。

“你”

“狼主。”薛玉霄微笑道,“这舞跳得很?好,小郎君们是不是也会剑舞,不如舞给我看看。”

此言正中下怀。一旁的?叱云风不知?情况,连忙示意拓跋婴答应下来,以便行刺。

拓跋婴有苦难言,只觉对方如同自己的?煞星天敌一般。她闭了闭眼,挤出一句:“愚昧儿郎,并不会剑舞,你要是想看,我让诸位将士给你舞剑如何?”

薛玉霄道:“哎呀,女子?舞剑,杀气太重,怎可在这等和平宴席上?观赏?”

拓跋婴背上?顶着一把匕首,听她说“和平”两个字,心中简直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薛玉霄转而问:“不如我们再说说盟约细节我最?迟能忍十日,十日内必定进驻燕京,才可答应。三殿下觉得怎么样?”

拓跋婴张口?欲说“不可”,被刀锋在身后?画了个圈,她顿了顿,掌心交握成?拳,低声道:“……你若杀我,走不出这个瑞凰殿!”

薛玉霄道:“殿下过虑了,李将军有万人不当之勇,她肯舍命相?护,你就确定我真的?走不出?”

拓跋婴道:“她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真到末路之境,你们都要成?为我军剑下亡魂。”

薛玉霄认同地点了点头,道:“那三殿下可愿意舍下此命,与我相?换?……不过也未必仅是你我相?换,殿内皆是你的?心腹大臣,如你所言,四大监军司的?都统都在席上?,我虽不能杀尽城中军马,但这席上?的?几十人,要杀除,对我的?两位将军和亲卫来说,倒不算难事。”

这其中自然有夸大的?成?分。

拓跋婴汗流浃背,重新忍下,半晌道:“十日太快,我不能应准。”

薛玉霄挑眉,说:“那看来,我们不能达成?共议了。”

两人低声交谈,态度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十分和平。连下方的?叱云风等人都不由得产生怀疑,心说三殿下不会真被她给说服了吧?怎么既不摔杯,也不号令刺客,难不成?真要将燕都拱手奉还?

如今城内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都知?道为了双方联合才举办这场宴会,要是今日不下手,这名声可就难以洗清了啊!

殿内跳舞的?胡郎越跳越靠近,目光紧紧盯着薛玉霄,袖剑抵在掌心,只待可汗一声令下,便能冲上?前去一命换之。然而国主却不发?一言。

有人按捺不住,试探着上?前,突破了安全距离。就在舞伎旋至案前时,拓跋婴明显感觉到背后?的?匕首割破了外衫。

她猛地抬首,向胡郎瞪了一眼。那名刺客以预备好刺杀之意,刚要动手,便被可汗瞪住。他脚下的?步伐立即收敛,一时失去平衡,跪倒在地,趁着伏倒的?姿势掩护,将匕首彻底抽出来握在手中,埋头请罪道:“大汗恕罪!奴见?薛将军英姿当面,心生畏惧,故而膝软倒地。”

周围的?乐声停了一刹。

这是刺客最?后?、也是最?接近事成?的?机会。

拓跋婴有一瞬的?犹豫。她甚至产生“不如搏一搏,纵死无悔”的?想法。与此同时,薛玉霄忽而在她耳畔轻道:“他说的?是真的??”

拓跋婴回:“你觉得呢?”

薛玉霄搂住三殿下的?肩膀,继续伸手为她斟酒,做足了真诚姿态与盛情:“我觉得,他当着你的?面畏惧我,实在是减灭志气,杀自家?威风,我替你斩了,以正视听。”

她趁着醉意,猛地压住拓跋婴的?肩膀起身,从?身后?悬挂在墙壁上?的?鞘上?抽出一剑

“薛玉霄!”拓跋婴终于大怒,拍案起身,与之对视,迎面见?到悬挂于封北宫多年的?圣凰剑被她拔出,露出雪亮的?刃锋。

薛玉霄抚摸剑柄,叹道:“前朝高?祖皇帝杀尽胡虏的?佩剑,蒙尘于此多年,尔等鱼目不识珍宝,将它?归于寻常礼器悬挂,暴殄天物。即便夏国占据朔州这么多年,依旧没能得到真正想要的?……”

拓跋婴质问道:“你焉知?我们想要什么?!”

“三殿下,劫掠为生的?日子?还未过够吗?”她定定地看过来,“以战养战的?日子?,能养到天荒地老,延续百年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拓跋婴心中的?弦被狠狠地弹动了一下。

“我给你们一个真正的?出路。”薛玉霄说,“归顺于我,可得安宁!”

一言落下,众人皆是凝神扶剑而起。薛玉霄却持剑撑住桌案,笑道:“我醉了,殿下莫要将戏言当真。”

她走下桌案,垂手用圣凰剑挑开胡郎的?肩膀衣衫,在他下意识的?瑟缩退避之中,忽然抬脚踢中他的?手腕,将匕首踢开数十步远。众人皆是震悚不已,紧紧地盯着她,以防败露的?事迹令双方立刻兵刃相?见?。

薛玉霄见?状,却抬首轻笑,随意地走过宴席众人面前,道:“酒水甚好,多谢款待。”说罢,向瑞凰殿门外径直而去了。

两位将军随之起身,连同亲卫一起跟随上?去。只抛下夏国众人凝望着她的?背影。

忽然间,叱云风猛地上?前,对拓跋婴道:“大汗糊涂!为何方才不动手,反而让她的?威势压倒了我等!”

拓跋婴面沉如水,将外袍解下来,猛地展开给众人。众人这才看到那衣衫脊背已经?被刺破,上?面冰冷严整地划出了一个字

杀。

众人屏息凝神,思绪动摇,形成?了一阵可怕的?寂静。

拓跋婴看了一眼这个字迹,整理沉淀思绪,半炷香后?,手心的?一把汗终于被风吹冷,她垂首吐出一口?气,猛然间想起城中百姓已然知?道双方商议的?宴会,不可放她走而使天下误会!她立即抬首,命令道:“快追!在她的?军马车队出朔州之前,追上?薛玉霄擒拿劫杀,生死不论!”

黄尘白日两相蒙(3)

第?100章

薛玉霄提着圣凰剑从殿内步出, 才走出封北宫,一身醉态立即消去。

她没有坐来时所载的车,侍从将踏雪乌骓牵来等候已久,她随意从亲卫手中取出一把剑鞘容载圣凰剑, 翻身上?马, 向左右道:“传令所有人,立即快马出朔州, 凡有拦阻者不必询问根由, 格杀勿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