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笑了笑:“你要是现在不还,而是打完北方各部才还,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统一?才能得胜?要是三殿下实在无能,不如这北方……我替你取吧?”
拓跋婴还未言语,一旁的?乌罗兰乞已经?坐不住了,挺身按剑道:“此为我大夏之地,怎容你外人”
她这么一挺身,薛玉霄左右的?李清愁、李芙蓉两人忽然从?酒宴当中抬眸。一人英气潇洒,面带笑意,唇边之笑却渐渐沉冷下去;另一人则面沉若水,眼似寒锋,目光几乎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乌罗兰乞的?脖颈血肉。
乌罗兰乞陡然记起被李清愁追得败逃之事,又见?另一位李姓先锋官也在。两人皆是悍勇无双的?猛将,佩剑陪侍,所隔不过数步,她的?话慢慢地、含着一股血腥气似得被压进喉咙里。
乌罗兰乞缓缓又坐了下去。
薛玉霄目光未变,根本没有看她,只是笑眯眯地问拓跋婴。
拓跋婴顿了顿,道:“约定一个期限……半年,半年之内,我必还燕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玉霄道:“半年太久,我攻之不过一个月,便可取回燕都。”
拓跋婴眯起眼道:“侯主,你对自己太过自信了。我麾下可不止是那几千人,六大监军司有四个都归我所有,起兵兴战,生灵涂炭。”
薛玉霄唇边笑意微敛,盯着她道:“生灵涂炭?夏国之兵不以我大齐子?民为人,杀烧抢掠,无恶不作,屠城血债,比比皆是,如今三殿下竟然有颜面与我提这四个字,若我是你,早已经?羞煞掩面而走,再不敢面向东南了!”
拓跋婴如鲠在喉,手掌紧紧握着杯盏。她产生一种马上?摔杯为号,让刀斧手冲进来把她剁成?肉泥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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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冲动浮现之时,薛玉霄却又改换神情,道:“不过我今日前来,只为和平安定四字。我对三殿下的?思念之情可不是作假的?,听说你去年吃败仗的?时候,被老国主扇了一巴掌,聋了整整两个月我闻之心痛不已,殿下的?耳朵现在还有没有好?”
拓跋婴舔了舔牙根,说:“……不劳凯旋侯挂心。”
薛玉霄却起身,也没喝胡郎端到面前的?酒,拿了一个空杯,直接走过去坐到拓跋婴身侧,两人共用一张桌案、一个酒壶。她没有劳烦陪坐的?少年,亲手斟酒,给自己、也给她斟满,状极亲近:“三殿下的?耳朵好了吗?没有留下什么病根儿吧?”
拓跋婴的?酒杯重新盛满酒水,她望着波澜震荡的?水光,强自忍耐下来,看向近在咫尺的?薛玉霄,暗自裁夺:“要是此刻让刀斧手冲进来,她未免离我太近,容易伤到我自己。”
薛玉霄态度温和地看她。
拓跋婴收敛酒杯,讽刺道:“早已好了,不及侯主甚多。没想到昔日还是将军、是功臣,摇身一变,就篡位谋权,成?了东齐新主,真是让人感叹人不可貌相?,薛氏仁义?忠信四个字,居然成?了笑话。”
薛玉霄毫不介意,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凑过去低语道:“三殿下真见?外,你我既然商议联合,干嘛还这样‘客气’呢?你看,你毒杀大姐、促使老国主病故的?事,我就没有说你。”
拓跋婴心底一紧,她那双狼一样的?眼珠转到薛玉霄脸上?,紧迫至极地注视着她这张温柔脸庞,从?目光中几乎隐现出一丝火星和硝烟。
她嗓音低哑了一瞬,说:“你对大夏的?事,知?道的?太多了。”
“哦?”薛玉霄问她,“在座的?众位都是你的?心腹重臣,你觉得是谁将消息传递给我的?呢?啊……都不是,她们每一个都忠心耿耿,其实是我猜的?,是我梦到的?,是我……早就知?道你的?狼子?野心。”
她一边说,一边用酒杯边缘敲了敲拓跋婴胸.前的?狼甲,发?出“笃笃”两声极清脆的?响动。
拓跋婴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她在脑海中飞速将满座心腹过滤了一遍,整个喉管都寒浸浸的?。她道:“你眼珠一转就有一万个毒计,这句话分明是想让我怀疑她们。”
薛玉霄微笑道:“我句句属实,殿下为何不信?”
两人窃窃私语,看起来交谈甚欢。一旁的?谋士们有些坐不住,都纷纷看向为首的?叱云风。
叱云风摩挲着手指,看向两人挨得很?近的?身形。心道:“恐怕三殿下怕被误伤,不敢摔杯动手。”于是扭头示意武将众人,目光向上?首撇了撇。
忽然间,从?席上?有几个亲卫武将起身,她们捧着杯盏过来,说“仰慕大齐新主”,于是上?前为薛玉霄敬酒。薛玉霄看着她们喝完,不出所料,几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要立在拓跋婴身后?。
然而她们刚刚站定,便听李清愁道:“光敬佩我主,却不敬佩我?几位将军倒是面熟,可有在我手上?过了五十招的??”
李芙蓉面无表情、言语冷酷地应答:“俱是三招落马,狼狈夹尾逃窜,定战侯的?记性太差了。”
李清愁配合笑道:“真的?吗?陛下却不知?道此事,不然这几人连向陛下敬酒的?资格都没有,是也不是?”
这几句话的?杀伤力太大。几人站立不稳,面色通红,正要腆颜咬牙留在这里,却见?李清愁持剑起身,蹭地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剑
众人俱是紧张不已,额头渗出冷汗。尤其立在拓跋婴身后?的?几人,生怕惹恼了她,这位李将军手起刀落,比准备好的?刀斧手还更快些!
李清愁却没有指向拓跋婴,只是用剑刃挑起桌上?酒尊,在剑身掂了掂,轻震一下,放置在桌案上?,又随手从?胡郎侍从?的?手中勾出酒壶,在少年的?惊呼声中缠住壶带,在空中翻转倾倒,让水流涓滴不失地流入盏中。
众人屏息凝神,见?此神乎其技,都有些惊愕。李清愁将酒壶甩回胡郎手中,剑刃重新勾起三脚酒尊,啪嗒一声放置在那几名将士面前。
“饮了此酒,可愿与我演示几招?”李清愁问,“昔日三招落败,如今应当总有精进。”
她说着上?前来,似乎如果约战不成?,也要在旁边等候。
叱云风看得满头大汗要是李清愁接近三殿下七步以内,别说刀斧手了,就是满屋子?的?人一起上?,未必有她的?剑快。何况薛玉霄本人又有武艺,乃是逼退千军万马的?白衣名将……她连忙挥手,让几人赶紧认输回席。
几人面面相?觑,都推说“如此宴会,不敢动武”。随后?立即退走。
上?首又再度只剩下薛玉霄、拓跋婴两人。
叱云风见?情势有变,转头吩咐道:“传唤歌舞。”
“是。”
不多时,一众脚踝戴着铃铛装饰的?胡人少年舞伎走进来,为酒宴助兴。薛玉霄扫了一眼,忽道:“这些小郎君倒是被你调.教得很?好。”
拓跋婴以为她有意:“我可以送你,只要今日议事能成?,区区十二个小郎,进献给你又如何?”
薛玉霄却道:“进献男子?可是屈尊为臣的?象征,夏国要向大齐称臣吗?”
拓跋婴脸色骤变,冷哼一声,切齿低语道:“薛玉霄,你别太不识好歹了。”
“我就是太识好歹,才会亲自过来啊。”薛玉霄态度很?好,“若能不损兵卒地得到燕都,谁会愿意大费周章的?攻城略地?只是狼主说得条件太苛刻,不能令我满意。”
“你夸赞他们,难道他们使你满意?”拓跋婴冷笑道,“成?为国主之后?,反倒变成?了好.色之徒不成??”
薛玉霄笑了一声,说:“我夸赞他们,是说三殿下教养得好,才能使一众跳舞的?小郎身怀杀机,将匕首放置在袖中,随时准备抽出行刺……”
她声音很?低,落在拓跋婴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