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缩在公寓里很久，久到周杰险些以为他死在家里了，上门去看，却发现他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看见他了，还自若地跟他打招呼。

他完全地从那场情感的打击中走出来了。

每天照常地上学放学，闲暇时去打工，嘴里没有再提过关于魏延的任何话，好像是他的生命中完全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周杰观察了他一阵，发现他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儿，甚至还为自己的朋友摊上这么个薄情的情人愤愤不平了一阵。

后面他自己也要升学，便不再对他关注的那么密切了。

直到高考完暑假的一个晚上，他刚刚接完来自原家的电话，恍惚中不知怎么走到了魏延曾经的家，这时想到朋友的嘱托，进去看了看，发现门开着，里面没人，往外找了一圈，在小区对面的路上找到了醉倒的楚然，他手里还拿着个酒瓶，醉醺醺地倒着，看起来很颓废。

周杰看着他，心中的痛苦和不平不知怎的化作了一股对楚然的怨怼。他现在不想管朋友的托付了，他蹲下身，近乎恶意地对楚然说：“你还记得魏延吗？”

楚然迷茫地抬起头，“魏延，魏延在哪？”

“死了。”他说：“你不知道吗？魏延死了。”

第37章 完结

“死了？”楚然的眼睛瞬间睁大，无措盈满双眸，他的声音轻得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走，这一声反问像是在问周杰，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这样轻又脆弱的声音让周杰难以避免地想到自己还躺在icu的朋友，刚做完手术强撑着和他通电话，气息虚弱的仿佛风一吹就散。

结果问的还是这个男人的事。

楚然现在在他眼里已经和祸国妖妃没什么两样，虽然从外表和性格上看，他的朋友更像是妖妃一点。

结果下一秒，刚刚还醉醺醺的楚然突然暴起，将他掼倒在地上，给他脸上狠狠来了一拳，“不许你咒他。”

“卧槽。”周杰被这一下打蒙了，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楚然推开。

他现在是真的被这个醉鬼惹火了，魏延的话完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调出和魏延的对话框，将今天的照片找出，调大，按到楚然脸上让他看。

少年紧紧闭眼躺在血水里，秾艳的五官褪去颜色，手腕搭在浴缸边上，深可见骨的刀口被浸得发白，脆弱得仿佛一摸就碎。

很明显，是自杀。

他能够明确感知到他的凋谢。

楚然忍不住后退一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魏延，自杀’这四个字缓缓在他脑中浮现，仅仅是多看一眼都会令他脑中刺痛。

他忍不住跪倒在地，双目猩红，口中发出类似野兽般的痛苦嘶吼。

他只知道，他的小月季花枯萎了，他的恋人亲手埋葬了自己。

周杰这个晚上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弄回家里，其实他那股生气的劲头被风一吹就没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浓重的后悔，明明魏延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叫楚然知道这件事，甚至最好不要再提起他，让他顺其自然地忘记自己。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楚然第二天因为醉酒忘记这件事。

可第二天早上，他却发现那个被他拖到沙发上的醉鬼不见了，一直等到晚上，楚然带着一身伤跌跌撞撞地开门，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原家没有发丧，但我找遍了都没有他。”

“操！”周杰看着他，憋了半天最终吐出这个字表达自己的心情，他真是服了这两个死恋爱脑了。

从此以后，楚然就每天锲而不舍地来围堵他，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到处躲避，后来听闻魏延从医院回到疗养院，他就逃难似的飞去看望，

但他并没有见到魏延，好友的情况比他想象中更糟糕。

他趴在门口跟他说话，房门只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儿，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半分光亮，只能大致感知到魏延缩在屋子最里面，全程只有他在说，他没有回应一句。

他又想起刚才见到的医生的话，病人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

自毁倾向。

周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打开手机，对楚然打了一行字，要他现在，立刻，马上发句语音过来。

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来来回回地出现，最后发来了一句语音。

他将手机往黑暗的屋子里伸，点开语音条，楚然的声音响起，是他没听过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延延，是你在旁边吗？”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好想你。”

语音播完了就会自动停下，他要还想再听就只能再点开。周杰将手机放在地上，等待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了一截细白的手腕探出，青筋凸出，病骨支离。

他拿到手机就又缩回了深处，周杰只能听到这两句语音在屋子里反反复复播放的声音。

后来周杰回去，他没再躲着楚然，也没有明确地回答魏延的情况，只给了他一个录音机，要他隔一段时间随便录点什么进去，学习，生活，有意思的，没意思的，他最后嘟囔了一句，反正无论你说什么那个家伙都会喜欢听的。

楚然后来上了大学，他自始至终没有动魏延给他那张卡里的钱，而是用自己平时打工赚的钱在校外租了一个房子，课余时间去打工，有时候还会去打黑拳，不过他现在会很有分寸，尽量不让自己受伤。他大学选了心理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大三时考上了公费留学生，去国外完成了学业，再回到国内时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入职了A市的一家私人医院。

虽然工资很高，但他日子还是过得很拮据，他拼命地攒钱，希望把当年欠魏延的钱还掉，不是想要和他划清界限，而是觉得，还清了债，这样他就不是他的情人了，他再说分手的时候，自己也能拥有驳回的权利。

周杰隔一段时间会来问他要录音机的音频，有时候几个星期，但有时候几个月也有，不过从没断过，即使他没有得到过来自那个人的回应。他没再谈过恋爱，有人和他表白，他就会回答，他有男朋友，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异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类似守贞的举动，有时候性欲来了就自己扶着性器撸，但怎么都射不出来，想着他的脸又大半夜跑去浴室灌肠，自己插着后面叫着他的名字才能射出来，又会想到，那个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会不会又会趁机花天酒地，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就注定了他不会缺人陪。想着这些心里就更难受，坐起来抱着录音机胡言乱语。

说我现在有了份工作，能挣好多钱了。

说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吗，不记得了也不能因为寂寞找别的人啊。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小声地抽泣，好想你啊，我攒够钱啦，能不能快回来和我结婚啊。

他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得到回应，他把音频照例发给周杰后，不一会儿那边就传过来一张图片，白纸上两个遒劲的字体。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