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1)

她也不能太过急功冒进。

毕竟,他们才取得了一点点小小的进展。

冬日苍白的阳光打入窗户,透过云母色的遮光纱落在书桌一角,黎宝因单手托腮迎着光线看手里的印鉴,灰蓝的穗子在半空悠悠晃荡,白玉在她细嫩的指尖显得格外清透莹润。

“裕叔叔,这方私印真能做您的信物么?”

“能。”

裕梦梁正给一副扇面题字,他笔下挥洒有力,头也没抬地回答她,“也不能。”

“嗯?”黎宝因微微回头,似懂非懂地回头看他。

裕梦梁……才不会送给她毫无价值的东西呢!她拿起印鉴又看了一会,沾着红色印泥的底部方方正正是「裕梦梁印」四字小篆,她将印鉴握在掌心,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我不管。只要您不否认,我就当它永远都能代表您。”

裕梦梁正好收回最后一笔,他将毛笔搁向笔架,盯着近在眼前趴过来的黎宝因看了两秒,灰棕碎发下的眉头微微一挑,“你倒是很会耍滑头。”

黎宝因盈盈一笑,乖巧地上前,沾着红泥在扇面下面盖上红色的落款。

私印这种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应,只不过于她而言,有无用处,全在裕梦梁的一念之间。

权力这种东西,他可以许她,也可以随时收回。

但他能把这么重要的物件当做“压岁钱”给她,黎宝因是真的没有料到。

也许,他在把自己的少量权威,尝试着让渡到她的手里。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授权呢?

这种微妙的变化,裕梦梁不提,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放在心上。

作为对这份昂贵信任的积极反馈。

黎宝因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有多艰难,她一定要更加快速地成长起来,也要更加卖力地听裕梦梁的话。

-

农历正月初八,烊京又落了一场鹅毛大雪。

黎宝因听说附近的寺庙里有个梅花园,于是就仿着古人收集了一瓮梅花上的雪水,想起裕梦梁平日里就爱喝茶,于是又埋头研究了一阵子宋朝的点茶,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茶饼,总算是得来他一句“尚可”的评语。

裕梦梁要做品茗熏香的雅士,黎宝因就跟着留在书房看书,闲来翻阅书架,才发现相比较裕公馆书房里的学术著作,正史奇谭,这边的书籍更偏实用技能,仔细辨别,里面好些都是关于织机,屏风,绸衣制造的典藏书籍,有些书页都老旧到用针线固定了好几遍。

听裕梦梁讲述,她这才知晓,原来现如今的裕家除了经营各类展馆,在国内外都建有工厂,从材料来源到机器自动化生产到品控,自有一条自营的生产线,覆盖的产业除了林业,丝绸,就连瓷器,家具,甚至是矿产,宝石均有涉猎。

见黎宝因难以想象的模样,裕梦梁特意带她去烊京郊区的丝绸制作厂转了一圈,不断运转的精密机器如同庞然大物,裕梦梁随手指了几个型号,告诉她这些设备每个月维护所需要花费的资金,是他借给她创业投资额度的六倍有余。

“原来您这么有钱啊。”

黎宝因是真的第一次感受到裕梦梁的财富,以及他许诺她作为继承人的那份诚意。

裕梦梁走到晾晒区,他慢慢摘下指间的黑色皮质手套,撩起身侧被风鼓起的丝绸面料端详,忽然就听到黎宝因这声感慨,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拿着绸缎一角,随意地比在黎宝因的肩头,“颜色还喜欢吗?”

黎宝因扫了眼眼前的布料,正好她那会听到有人解说,这批面料是被誉为“软黄金”的香云纱,颜色独特不说,还具有保健功能,制作周期更是长达一年之久。

这么昂贵稀有的丝绸,她立刻点了点头。

“喜欢。”

“那就全都是你的。”裕梦梁将面料重新放回架子,回头看向黎宝因,眼底意味深长。

黎宝因忽然就有点分不清,他是在回答她的上一句,还是这一句。

裕梦梁仿佛看穿了她的迟疑,重新将手套戴起,而后提醒她,“前阵子,你不是嚷着要做两身旗袍?这几日有空,正好给你定制两身。”

黎宝因当即满怀期待地等着量体裁衣,可万万没想到,那位烊京城颇具名气的旗袍老师傅突然就病了,等再过了两三天,老师傅还没开张,裕梦梁突然收到一通电话,而后便告知黎

宝因,烊京的事务已经处理完毕,他要带她回上沪。

二月中旬的上沪,已经春暖花开。

在阔朗干燥的烊京待久了,乍然回到上沪,扑面而来一股久违的湿润瑰丽。

自从回到公馆,裕梦梁就跟刻意与外界切断一切联系似的,把自己闷在家里,不见外客,诸事不理,只管坐在书房或者花厅,高尔夫球场或者健身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黎宝因没隔几天也开了学,除了每日忙不完的课业考试,她要么待在公馆,老老实实地上裕梦梁给她安排的新课程,要么到良宸的公司转一转,看看又新招了多少骨干,拓展了多少业务,顺便看看财务报表,了解一下目前的盈利情况。

整个三四月,她整个人都像是飞速旋转的陀螺,忙得脚不沾地。

这期间,还发生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小插曲。

因为上次话剧社新编的《雷雨》反响太好,学校特地安排了社团到上沪各大高校巡回演出,冯轻漪因为即将大四,思前想后决定临时退出话剧社,而黎宝因也表示自己接下来要修双学位,且得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所以不能再常驻社团。

吃散伙饭的时候,冯轻漪一瓶洋酒喝到上头,拉着碰巧前来找黎宝因商量事情的良宸,非说要给她入股,结果被良宸一口拒绝,两个人胡搅蛮缠到最后,捧着两个空酒瓶,对着财神爷,莫名其妙就拜了姐妹,结了金兰。

反而是茅景申和程宗聿,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饭局还没结束就不欢而散,徒留下包间里一堆醉鬼面面相觑。

黎宝因当时被裕梦梁提前接回,听到陆莲珠说起这两桩新闻,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先跑到良宸那送了两盒药,又托人告诉冯轻漪,虽然入股不成,但是合作还是能继续谈的。

冯轻漪当夜就闯进裕公馆,拽着黎宝因的裙摆哭哭啼啼地说,“宝因我跟你说,要不是我要退社了,当初我才不会跟你计较什么风头不风头的,你不要怪我呜呜。”

黎宝因扶着她,把人带到沙发上坐下,又是哄又是恐吓,总算是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