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往日欢愉

我扯了扯小和尚的大袖：“那你嫌弃我吗？”

他张了张嘴，又垂了眸，这个模样看上去更难过了：“不嫌弃。”

我笑了笑，一侧头靠在他的手臂上：“要是二哥还活着，知道你不嫌弃我傻了，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我记得我十八岁生辰过后，二哥把温纪安调到离我最远的一个营。

他那阵子除了愁西境的钱粮，剩下的就是愁我的婚事，西境倒也不是没有好男儿，只是我家是武将出身，历代都习武，到我二哥当家了，他说不希望我再嫁个武将。

我问为什么，他说他不喜欢，我很是无语，要嫁的人是我又不是他，要他喜欢做什么。

也不知道我二哥在哪儿寻的，竟相中了大晋一位什么大儒的儿子，还说这位大儒才高八斗恃才傲物，就连先帝几次三番请他入世都拒绝了，据说他的儿子不仅生的玉树身姿，而且德才兼备。

二哥将那人夸的花似的，我是不大信的，我问二哥：“能以皇帝那个被酒色和丹药泡坏的脑子，他礼贤下士的可别是个道士，到时候再和我生一窝的小道士一家子都去炼丹可如何是好？”

二哥气将我的头发揉成鸡窝，问我你还是不是个姑娘家。

可能真怕我给生一堆道士外甥，于是特意将那大儒和他的儿子请到了西境。

谷雨很是贴心的劝我：反正那个小和尚也不想娶将军您，就别等了，万一这个人比牡丹楼的秋娘还要好看呢，又是书生想来是个听话的，你把他娶回西境多好，也能气死那小和尚。

我觉得甚是有道理，于是那天我穿上了我最漂亮的袍子去见这人了，有没有才我不知道，但貌嘛也就是个白净斯文些的书生，和秋娘可差远了，说话也文诌诌的，动不动就失礼了，冒犯了，恐伤小姐清白之类的。

二哥却很是满意，还让我带他四处去转转，一转就转到了小和尚的跟前，然后我问他这人好不好。

小和尚只是平静看了一眼，然后跟我说：“大将军给小将军选的人，那定是良人。”

我夸他的眼光甚好，然后回去和二哥说此人甚好。

二哥高兴的与二嫂说：能找个不畏惧皇家权势的人不容易，要赶紧把我的亲事定下来。

结果没两天那个书生就闹着要走，书生哭唧唧的告诉他：早上才将亲手养大的兔子送给了我，中午我就请他过来吃红烧兔肉了。

二哥气的想揍我：“那是他给你送的定情信物，你怎么还吃了呢，我也告诉过你他吃素不杀生，你不就喜欢吃素的吗？”

我也很无辜：“我以为他知道我喜欢吃兔子才送来的，再说哪有人送肉菜当定情信物的。”

二哥听了我这话看过去要闭过气去了，于是这桩婚事就这么黄了。

二哥终日与二嫂长吁短叹：“家里也就她这一个姑娘，这都十八了，这么傻里傻气的怎么嫁得出去，我阿娘怎的不把她生的聪明些。”

二嫂抿嘴笑然后安慰二哥：“不会的，阿嫄长的这般好看，总有人就喜欢她这样傻的。”

我把刚递要给嫂子的糖葫芦收了回来：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你还不如不安慰。

第129章 他还想把江山托付给你

我细细的与温纪安说着往事，我说了许久，他只静静听着并未同我说什么。

外头的月光很安静，悄无声息的落在窗台，不远处有巡夜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穿过了甬道，抬头是浩渺的夜空，银灰色光笼罩着西境城，一片灯影浮动。

我跟他说：“从前在西境瞧着这样的夜色都平平无奇，可入了京城里，我无数次怀念这样夜色，再后来就不敢想了。”

他问我为什么不敢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突然说：“阿嫄，你知道我们躲不过去的，是时候做决定了。”

我与他追忆往昔兜了一晚上的圈子就是希望他能装一次傻，我也可以继续装傻，那我们可以心安理不去管旁人的死活。

可小和尚显然是不能的，他还是在问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入宫报仇，为什么就不等了。

我心里涌上一阵无法言说的难堪，我恨声道：“因为周尧是个疯子，我再呆下去我得和他一起疯，够了吗？”

好在他没有再问为什么周尧是个疯子，可他说出的话更让我无处可逃：“你离开安置点去清虚观不光是为了找你哥哥被杀的真相，你是在出逃，你想逃离皇宫，你怕皇帝起疑，连阿欢也不敢带。你从清虚观出来走的就是西境的方向，你故意给了藩王和赵家刺杀你的机会，你知道他们不会要你的命，也知道我会来。”

我放开了我靠着的肩膀，小和尚真的越来越聪明了，骗不了他了：“你说的没错，当日安置点选拨府吏，我有意留下赵家送来的眼线，有意向他透露了我行踪，那个像昭容的女人一出现，我就知道是信王的人，你问我为什么就沉不住气不等了，因为我再不走，恐怕这辈子都逃不出皇宫。”

可我还是失算了，是我没想到黄尚书让我找的人会是朝云，只怕我刚到清虚观，她便去信给了周尧。

周尧这个人别的不多，就心眼多，恐怕一收到消息便看破了我意图，所以先我一步扣住了阿欢。

“你以为有藩王这个威胁在，你拿着西境的兵权换回阿欢和赵氏一族的人头，皇帝必然会答应。”

我觉得我没有错，我也认定周尧会妥协，就算他不妥协，他会杀我解恨，可我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有温热的手抬起我的脸，温纪安就蹲在我跟前，温声与我道：“阿嫄，你恨赵家，也恨周家，可你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更没有想过要杀了皇帝对吗，因为你知道他是个好皇帝，因为你和你二哥一样都顾念天下的百姓。”

他那么平静的提起周尧，我恨极了这个人，他却那么无动于衷，我怒不可遏的推开了他，冲他怒吼道：“你错了，我有过无数次想要宰了他的念头！我更后悔没有早点宰了他，还留他今日还扣着阿欢来要胁我，还想要我为他卖命！说来说去，你也想我领兵回京是吗，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站起身，一把抱住了颤抖的我，“阿嫄，陛下不光只是想让你护卫京城，我觉得他可能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他想如了你的愿，所以他把赵家留给了你，把清凉山的那两位留给你，他还想把江山和百姓也托付给你，你管不管？”

第130章 皇帝真的太贪心了

周尧不是无路可走，我给他留了最好的路，好到就差点把西境这块肥肉送到他的手里，可这回我却算错了，这头狼不要送到了嘴里的肉，却转头给我套上沉重的枷锁。

我告诉温纪安这一切是周尧的圈套，我们不要上他的当，那太便宜他了。

小和尚却说了和二哥一样的话：“我知道的，大晋是百姓的大晋，不是皇帝的大晋，阿嫄，我知道你的，就算你我逃到天边，若大晋重燃战火，你也还是会回来的。”

看见张随和舅舅那一刻我便知道我输给周尧了，以天下为己任，父亲打小是这样教我们的，哥哥们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交待我的。

周尧太了解我们姜家的人了，他知道我会怎么选，他早就把我吃的死死的，所以他敢留一个空虚的京城安心的领兵打仗去了。

我心里恨，所以我朝无辜的温纪安发脾气：“你知道不知道我去了，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想他说一句不要去，可他却只是抬手抚过我的面颊，无声的凝视我良久：“皇帝太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