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很久,没有等他挽留,只听到寂静的夜里是他长长的叹息:“阿嫄,走吧,阿欢还在京里等着你。”
我抱着他大哭了一场,可这回他没有再说我会等你了。
我以为我还有时间道别,晚上我召集西境主将议事,我刚说完了上京的准备事宜,军师将一摞的卷宗交给了我:“娘娘,这是这次入京的武将调任名册和粮草辎重的清单,您请过目,十五万大军也已经整装待发,车马武器及粮草押运都已安置妥当,最快明日我们便可起程。”
我看了一眼坐在我身侧的温纪安,他似没听到我们的话,垂眸专注的看着舆图里西境至京城的路线,原来他比我更早就猜到了皇帝的意图,早早的就做了这个准备。
第二天一出发,温纪安领着西境留守的将领一直送到城门口,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温纪安一眼,我最是见不得那些离别的眼泪,打发了曾经的部将回去了。
温纪安落在最后头,张随突然叫住了他,他和舅舅朝他重重一拜:“将军高义,我们替大晋的百姓拜谢将军!”
他亲自扶了他们起来,又朝我的方向看来,我重重的甩下了车帘。
我听见马车外张随与他道别:“这次来的匆忙,都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说会话,等天下大定我定会重返西境与兄弟们把酒言欢。”
风掀起了一角的车帘,闪过温纪安温和平静的脸庞:“此去京城路途遥远,珍重。”
我不耐烦的喝了一声:“啰嗦什么,起程!”
车子启动,外头送行的声音越渐小了,到最后只有车马和脚步声,我心中又无比痛悔起来,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为什么最后一面还要和他生气。
我大跨了一扯开了车帘,可能看见的只有望不到头的队伍,哪里还有小和尚的影子。
身后传来谷雨的唠叨:“大将军说了,娘娘伤重未愈,路上得多加小心,万不得大动干戈,更不能大悲大喜,您怎么总是不听呢。”
第131章 愿为阶前梧桐,日夜听卿之笑声
连西境的百姓知道藩王养精蓄锐多年,此战难打,当日朝廷征讨西境告示一出,百姓人心惶惶,听说当夜粮价都就翻了个倍。
可这回我看到街城中还是井然有序,烟火十足,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张随很是会拍马屁:“虽说老百姓怕打仗,但是听说是陛下御驾亲征,又是您镇守京师,您二人同心揩手,他们自然就知道信王那老贼是打不进来的。”
我冷笑一声:“谷雨,他要再多话,你去掌嘴。”
谷雨得令,很是痛快的举起了巴掌,狗腿子嘟囔了一声,终于安静了。
待行至益州,便见大街上已经张贴着朝廷讨逆的告示,大意是信王起兵谋反,大逆不道,皇帝御驾亲征,由皇后统率西境军镇守京城。
皇帝亲征必是士气大涨,姜家统帅西境狼兵镇守能安民心,周尧这个诏告下的很及时。
张随骑马一直在我马车旁随行,又忍不住话头:“娘娘离开了安置点去了西境的事传遍了朝野,别说我爹他们就连我也担心娘娘要反了,但是陛下却告诉群臣是他派你去西境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信王。当天便下旨命兵部调集人马要御驾亲征。”
我心里冷笑一声,还能是谁传的,自然是信王那个老匹夫。
可我不太想搭理这个狗腿子,依旧坐着岿然不动,只差说我不爱听。
可他脸皮着实厚,消停不过片刻又开始了:“陛下要御驾亲征,自然群臣反对,先不说兵力悬殊,万一陛下有个闪失在这大晋怕就要亡了,我爹和江御史他们那群老臣嘴都要劝秃噜皮,可怜一帮五六十岁的老家伙在长明殿跪了一整夜也毫不管用。陛下出征前特意召集了重臣,拟下下旨让您率兵回京镇守京师,他亲征期间,朝政大权也皆由您来主持,京城现在空的很,大家都怕信王趁机突袭京师,别说朝臣了,就是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等着您回去了呢。”
那个时候张随和我舅舅人还没有来西境,果真,这狗皇帝就已经算准了我定会回去。
我冷眼瞧着张随,他讪笑了一声,又从怀里摸出了周尧的信,双手递到我跟前:“您还是看看吧,定是还有什么要紧事嘱托娘娘的。”
我很是不耐烦的从他手扯过信,我恨极了他,可既已接下他的担子,便再由不得我任性。
致吾爱妻:
分开已有月余,日夜盼归而不得,夜不能寐,度日如年。
我自知周家亏欠姜家良多,万死难赎。阿嫄怪我逼你入宫,可阿嫄却不知我这八年的苦盼,我登基四载,藩王作乱,权臣当道,数次身处险境。逼至绝境忍无可忍之时,也曾想杀出宫去以身殉国全了气节。只是我心尚有执念:一念天下海清河晏,二念阿嫄岁岁安,我怕再无人护佑百姓,无人庇护我的阿嫄,才忍辱偷生守得月明。
如今国难当头,我既为君父,理当护佑天下百姓,只是前路凶险,唯恐不测。这世间我无人敢信,唯信阿嫄你,今日便将这天下托付于你,替我守护这千里江山。
倘得轮回,愿为阶前梧桐,日夜听卿之笑声,再不必受这爱恨两难之苦。
伏愿阿嫄长命百岁,岁岁欢愉。
七郎书
我将信丢至一旁,心中仍旧恨意难消,却也有几分不安,难道他此去当真没有必胜的把握,存了鱼死网破之心?
第132章 礼法,名声,那是他娘的什么狗东西?
大军离京城尚有数十里地,便看见一群铁骑朝我们飞奔而来,前头那人一身四品武官将服,这人我略有印象,是巡防营的副都统崔进,竟骑马径直往我的跟前闯,还一边高喊:“娘娘,臣有要事禀报。”
张随低斥他失仪,我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将他唤到了跟前:“你不在京城守着,跑这里做什么?”
“赵国公……不是……赵明诚领着数千人正朝宫中杀去,张相派我来听娘娘示下。”
赵家留在京里想来是要做信王内应要立从龙之功,却不曾想皇帝来了一出声东击西,又知我回了京,哪里有不害怕的?只是我以为我一回京,赵家便要出动那上千私兵逃出京投奔信王,我也早已派了人守在要道就等着他,可不曾想他竟直奔宫中去了。
大概知道我心中疑问,张随低声与我道:“陛下出征前便已经想到了,他下旨关闭京城城门,未等您入京前一律禁止出城,赵家一个人都没跑出去。”
我立时想到阿欢,又惊又怒:“你们五万人还让他数千人冲进宫中,你们干什么吃的,阿欢如何?”
他忙道:“娘娘放心,陛下早就有交待,一旦京城生变,定要护着国公爷,现下已到城外安全地方安置,若我们抵不过,只是国公爷还从清凉山请回了太后,如今陛下不在京中,又未立太子,自是该请太后主持大局,我们……我们……也不敢拦太后啊,张相便来臣来请娘娘示下。”
我冷笑一声,赵家被逼到绝境的最后一击,也还不算太蠢。
他们无非就是想趁我未入京前发动政变,按大晋这礼法规制请太后主持大局倒也是合情合理,所以朝中重臣无人敢出头。
我虽手握重兵自是可以将他们杀个干净,可却也是她的儿媳,礼法和孝道便可以压制我,我若是忍下,她一旦掌了权,便可号令军队进京勤王,若我真杀了她,那便形同谋逆,只怕信王都能借此理由名正言顺的讨伐我。这些老臣们眼下是可以支持我,可待秋后算账时老狐狸们也会为了自己忠教节义名声也会将我推出去。
可她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忍下,笑话,礼法,名声,那是他娘的什么狗东西?
我冷笑一声:“速去回禀张相,赵家勾结信王谋反,乱臣贼子,还敢挟持了太后娘娘,着实大逆不道其罪当诛,我随后便领兵救驾,你们守好宫门,但凡放进一个,我拿你们祭天!”
这崔统领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娘娘,太后不是被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