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郎不说话,就要推开他往外走,推搡了几下那人都不让,胡三郎不耐烦,抬手就要打,把那人狠按住手压倒在桌子上。其他人都有点发懵,没想到喝着喝着就打起来了,突然胡三郎抓起桌上的酒壶,朝压住他的人头上一盖,酒和血淋淋沥沥地从那少年头上洒下来,这一下把全部人都惹火了。
周逸在包间里慢悠悠地饮着酒,因为房间隔音效果好,所以当周逸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冲过去时,看到胡三郎被十几个少年按在桌子上灌酒,手脚被按得动弹不得,只有呜呜咽咽地咳嗽,脸上头发上身上全是滴着的酒水。
小孩子们打群架,大人其实没道理跟着凑合,何况那群人在看到周逸进来后全停了手,垂头喊:“周伯伯。”
周逸把瘫软在地上的胡三郎拎走,又对身后的仆人说:“天晚了,你去找几个人,把几位世侄送回去。”
胡三郎全身都是酒水,趴在周逸身上,本来要撒娇的,不过吭哧吭哧地咳嗽,他连话都说不完整。
周逸把他扶进马车,心疼地不得了,他是很护短的人,心里认定那群恶少欺负自己文文弱弱的的小孩,根本不会想到是胡三郎动手打人激怒了众人。
胡三郎在周逸面前是又乖又温顺的,这时可怜兮兮地把头蹭到周逸的脖子里,“嗯”“嗯”地哼唧起来。周逸哭笑不得,拍了他的背说:“怎么,这是要吃奶啊?”
胡三郎双手抱住周逸的肩膀,抬头看他:“亲亲。”
周逸无奈地低头啄了他的脸,又皱眉道:“嗬,全是酒味。”话没说完,胡三郎稍微抬起身含住他的嘴唇,柔软湿热地舌头一遍遍舔着他的嘴唇,要撬开他的嘴。
周逸感受着少年温润的触感,不敢把嘴张开,又不忍推开他。良久,胡三郎沮丧地低下头,委屈喊了声“周逸。”
周逸慢慢平复身体里的小火苗,用手揉揉他的头说:“别没大没小地,你就算不叫我一声爹,也不能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啊。我活了这么大,也就我的父母恩师能这么叫我了。”
胡三郎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不理他。
周絮回来的第二天就和以前的朋友在一起鬼混,还打架生事,把张举人家的小公子头都打破了。这消息传出去,不但周府的人,整个城中的男女老少都被周少爷这种屡教不改记吃不记打的恶劣本性震撼住了。
周夫人气的手脚冰凉,怒气冲冲地去找儿子。
而此时胡三郎和周逸正在书房里写字。周絮虽然顽劣,可也念过几年书,虽然写文章有点困难,但最起码看书没有问题。胡三郎是彻彻底底一个字不认识,虽然会唱些风雅的歌曲什么的,都是别人一句一句教的。他像刚识字的儿童一样对汉字有极大的兴趣,手在纸上指指点点:“这个是我的名字吗,你怎么画出来的,教教我。”
周逸从背后握住他的手正要教他,有小厮在门口说:“老爷,夫人在到处找少爷,朝书房来了。”
胡三郎疑惑地问:“又找我干什么?”
周逸冷笑地看着他:“这次可不是有了好吃的好玩的给你留着,臭小子,长本事了,打了人还会恶人先告状啊。”
胡三郎立刻委委屈屈地说:“是他们先说我陪别人睡觉的,我要走,他们还把我推到地上。”泪汪汪地看着周逸。
周逸的心立刻又柔软起来。
周夫人怒气冲冲地进来,抄起桌子上的戒尺就要打,看到花朵般娇嫩的儿子,打哪都不舍得,周逸一边拦住周夫人,一边呵斥胡三郎:“孽障,跪下给母亲赔罪。”
胡三郎犹豫了一下,正要不情不愿地下跪,周逸已经半抱着周夫人推推搡搡地出去了。临出门时,周逸含笑看着半跪的胡三郎,用口型说:“起来吧。”
周逸和夫人在房内商量了半天,期间周夫人哭泣,自责,愤怒无数次,周逸一直温和地安抚,最后在周逸的引导下,周夫人觉得如果不给周絮一个单独封闭的空间来改掉陋习,那么他必将走上败家子这条不归路了。
周逸,你不想吗
周逸早就买下了城南一家安静偏僻的院落,那个院落不大,园中有三棵大梧桐树,一到夏天就把院子遮的全是阴凉。屋内摆设简单古朴,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胡三郎不是很喜欢这种深沉拙朴的风格,但是想到不用在周府提心吊胆了,心里也满意极了。
周逸把挑选出来的几本书摆放好,又和他说了好好念书之类的话,因为担心他和外面的小孩闹事,专门请了一位教书先生来家里授课。
胡三郎仰躺在书房的硬木太师椅上,懒懒散散地说:“放心吧,我会好好念书的。”
周逸把他捞起来扶正,说:“椅子不是这么坐的。”
胡三郎两手一撑,身体腾空,跪在椅子上,挺直了身板,他手勾住周逸的肩膀,说:“你好高。”
周逸被他软软地抱着,有些不自在起来,转身要走,胡三郎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低声呢喃:“周逸,我想要,你不想吗?”
周逸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放手,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胡三郎抬腿在周逸腿间蹭了几下,低声笑:“你也很想吧,比我还想哦。”
周逸猛地推开他,胡三郎猝不及防,连带着和太师椅一起滚落在地上。
周逸忙过去扶他,胡三郎一骨碌爬起来,不再娇滴滴喊疼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喊了一声:“父亲。”周逸呆立在那里,心里一阵别扭。
胡三郎冷笑着说:“你也觉得恶心吧,你要是真把我当成儿子,会抱我,亲我,摸我吗,摸完了又把我推开,拿不起又放不下,周逸,你真虚伪。”说完慢慢走了出去。
胡三郎在外面溜达了几个时辰,才慢条斯理地回来。周逸不知什么时候走了。院子里已经站着两个小丫鬟,两个小厮,一个厨娘和一个做苦力的。胡三郎在外面吹了许久的风,心已经痛的麻木起来。看到院子里有新面孔又高兴了,饶有兴趣地和几个下人聊起来。
两个丫鬟叫做宝珠、玉珠,十六岁,粉嫩水灵的样子,身材一样,胖瘦一样,又都涂脂抹粉,胡三郎实在分不出两人都是谁。
两个小厮十一二岁,干净清秀。一团孩子气,叫做小鼓,小钟,胡三郎瞧他们瘦瘦小小的样子,问:“你们能干什么?”两人机灵地说:“给公子跑腿,帮陪公子读书。”胡三郎想起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妓院里给人端茶倒水还经常被欺负,心里感叹自己那时怎么没遇到这么好的工作呢。
厨娘不是本地人,膀大腰圆的彪悍样子,热情朴实地做了一番介绍,胡三郎听不懂她说了什么,只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打杂的是高高大大铁塔似地人物,比厨娘还要大几个型号,沉默寡言地站在那里,胡三郎笑道:“老人家叫什么,哪里人。”那人抬头回话时,胡三郎一看脸,虽然很黑,但光洁紧致绝对是二十多岁年轻人的脸。年轻的丫鬟和小厮忍不住偷偷笑了,胡三郎也忍不住笑,笑完也没说什么。
那人也是本地人,原是周府里打杂的。胡三郎微笑着问:“叫什么名字呢。”那人低头嘟囔了一句。
胡三郎问身边的宝珠:“是什么?”宝珠掩着嘴笑道:“他是管家从狗窝里捡来的孩子,大家都叫他狗娃。”胡三郎慢悠悠地说:“这名字其实也没什么,名字贱一点好养活。”心里忍不住说我小时候也被爹娘叫小狗儿呢。
狗娃突然恭敬地说:“请少爷给小的起个名字吧。”一旁的丫鬟小厮看少爷脾气好又爱笑,纷纷说:“少爷是读过书的人,给他起个好名字吧。”
胡三郎谦虚地笑笑,冷汗直流,心想我自己的名字我还不会写呢。他站在台阶上沉吟片刻,看到狗娃黑得就像夜一样,脱口而出:“就叫凉夜吧。”这名字怪模怪样,不过其他人都觉得大概是很有学问的意思。狗娃虽然一脸木讷沉闷,得了个古怪的名字也很欢喜,高兴地去挑水打柴了。
厨娘去厨房做饭。两个丫鬟两个小厮簇拥着胡三郎进了卧室。卧室里也是单调乏味得很,卧室里外两间,里间只有床,桌椅,和软榻。外间很宽敞,有一个大书架,桌椅,绣榻,几幅画,因为东西少,房间尤其显得空旷。胡三郎看的兴味索然。小丫鬟安慰他,东西还没带来,只因夫人想让你快些用功学习,所以搬来比较突然。
几人又去书房,书房是又大宽敞,因为以后少爷要在这里上课读书,胡三郎不经意看到小厮正把歪倒的太师椅扶起来,心里一阵刺痛。几个人把这所院子转了个遍,也到了吃饭的光景了。
胡三郎坐在小软榻上看到食物一样样摆上来,笑道:“我这里没有太多规矩,只留一个人在这里伺候吧,其他人都下去吃饭吧。”于是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旁边递手帕端水伺候。那丫鬟伶俐聪明,一顿饭功夫和胡三郎熟稔起来。
干什么不好,要去卖屁股
周夫人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请来了教书先生。两人在书房见了面。教书先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着就很严厉呆板的样子,胡三郎坐在先生对面,脸上还是不温不火的笑容,心里早已对学习望而生畏了,要是这位老师知道自己字都不识,恐怕立刻就走人了。老先生先是板着脸讲了一些天地君亲的道理,胡三郎听的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