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1 / 1)

废墟在变化,大雾中走出很?多蹒跚的影子,他们形容模糊,苍白单薄,但每一道影子都能在嬴寒山脑内对应起一个人。

那些熟悉的,面熟的,或者?仅仅似曾相?识的魂灵在雾中举起手,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出来,但某种温和的情绪正缓缓地向着嬴寒山流淌。

多谢你,多谢你。

多谢你救了这座城,多谢你守了这里这么多好时光,多谢你扛下?一次又一次的天灾,多谢你仍旧守护着这里的生机,淡河没有断绝。

金色的线条从雾中涌起,在嬴寒山面前织成向上的天梯,这一次梯子稳定,踏上去没有雷电也没有缺损。

嬴寒山站在第一节阶梯上,扭头看向杜泽。他默默牵起妻子的手,退向雾气,那一身武官服很?快掉了颜色,他也成为雾中影子的一部分。

但嬴寒山知道他仍旧在注视着。

“系统……”

我在。出租车边的那个声音回答。

“如果宿主不想醒来,去雾里或者?随便哪个地方?都可?以。”

“如果宿主还?想试试,这里还?有一道梯子。”

嬴寒山站在这金色的天梯上,略一迟疑,向上迈了第二步。

耳边突然有声音了,细细碎碎的,来自很?多人的喉咙,她分辨不清是谁,更分辨不清在说什么。或许是“谢谢”,或许是“再见?”。

向着天梯更上,那声音又变得纯粹起来。

“阿姊,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我要启程,去蒿城,那个背叛者?已经攻打了那里两次,虽然百姓爱戴你们抵挡住了进攻,但没人指挥终究不是事?。沉州和对方?接壤地域极长,每一座城都必须有长官驻守以便相?互呼应,陈恪分身乏术,裴纪堂得重建淡河,所以我自请驻守蒿城。阿姊你安心睡,想睡多久都可?以,睡醒了……记得来蒿城看我呀……”

“寒山,我们赶回来了。淡河……不论如何,情况在转好,城西没有被烧毁。上次虓原因为鸦鸦的事?情起了争执之后?,我一直没有来得及向你致歉。现在是否……已经有些悔之晚矣?我知道你是对的,以往决策时,我是意气用?事?的那一个,又耻于文?人的脸面不愿承认……寒山,你可?否醒过来?何以令裴某失挚友……”

“我希望……她活着……不管我……生死存在与否……我希望,她活着,岁岁年年……”

天空在打开一个明亮的缺口,如同莲花花瓣绽开,嬴寒山伸出手去,一缕日光照在她的手上。

她想,是时候醒来了。

第207章 不必拦我

嬴寒山死了。

不,其实也不是,因为神?仙是不会死的,而嬴寒山应该是神仙。

嬴寒山伤得很重?

大?概,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

战斗结束后所有九旋峰仙人都?飞快离开了原地?,已?经变得稚童一样的玉成砾留下?一枚无磨的玉手把件说交给寒山后也随之而去。

无家?人倒是留下?来了,但并不听人指挥。和白鳞军短暂的同盟结束,他们开始按照自己的步调修复这?座被战火损毁的城市。

何翠子和周政被暂时?留在王城处驻守,一个剑修在这?里可能?不方便插手人间事,一位将领在这?里可能?被芬陀利华的余党暗算,但他俩一起在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啥挡杀啥,非常可靠。

乌观鹭留下?填补文官的空白,这?时?候大?家?才突然想起来,还有另一个一直在养伤的角色应该被启用。任命治中?从事的委任状被快马加鞭地?寄出,很快就要被一个失去了一只手的青年拿起。

崔蕴灵,现任治中?从事,权属仅次于别驾与长?史。他得到了自己的奖赏,用自己的手臂和所?有属官的生命。

当嬴鸦鸦骑快马先其他人一步赶回淡河时?,嬴寒山还躺在她倒下?的地?方。

不是陈恪薄情到让她躺在尸堆里不收拾,在进城的第一天他就冲去寻找了被天雷劈下?来的嬴寒山,但不论是他还是其他士兵,都?没办法靠近这?具躺在地?上的躯壳分毫。

嬴寒山躺在布满焦痕的残垣间,一株蓝藤白花的植物从她胸口生长?出来。

在她周边范围五米内,任何人试图往里走上一步都?会被藤蔓招呼。

领悟到它敌意及时?后退的可能?只是被不轻不重地?拍打一下?,执意要向前看?个仔细的就轻则吃一耳光,重则骨裂骨折。

没人敢拿着?武器靠近,虽然藤蔓不会说话,但某种清晰的“我不会给你留全尸”的暗示自然而然从它身上传递给周边的任何人。

在嬴寒山沉睡的第三天,她开始褪色。

像一张绢画被晒得太久,失去上面彩墨的颜色。先是头发从黑色变成低饱和度的灰,然后是皮肤,指甲变得灰败,嘴唇褪去血色。

她仿佛一道虚影,随时?可能?融化在土地?里。

在第三日的傍晚,生长?在她胸口的花朵动了起来。

藤蔓扫清周遭的碎砖和焚尸,巨大?的白色花苞从地?面升起,把嬴寒山包裹在向上弯曲的花瓣中?。它以一种持续数天的速度收拢花瓣,将花中?人吞下?去。当嬴鸦鸦从马上跳下?来那一刻,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在巨大?的花苞里,她的阿姊苍白得像是绢纸。白色的花苞逐渐合拢,赢寒山的身形就这?么隐没在花的壁障中?。

“阿姊……阿姊!”

她甩开阻拦她的士兵冲进去,匍匐在土上的藤蔓只挣扎了一下?,没有制止她。嬴鸦鸦用力把脸颊贴上紧缩的苞片,竭力将手伸进缝隙,想要抓住嬴寒山的衣袖。

“阿姊……你醒醒,你看?我一眼!”

花苞消极地?抵抗着?触碰,但嬴鸦鸦还是勉强抓住了她的手。嬴寒山手上的护甲系带已?经被雷劈得碳化,一触就轻而易举地?脱落下?来。

她握住蜷曲的指尖,那只手凉得没有一点生气。即使是上一次雷劫后她昏睡的五日里,她的手也没有这?么寒冷过。

苞片合拢了,轻轻把嬴鸦鸦推出去几步,女孩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花苞,疾驰几天几夜后的疲惫和眩晕一瞬抓住了她。

她倒下?去,在一片“嬴长?史!”的惊呼中?坠入黑暗。

嬴鸦鸦只是脱水和筋疲力尽,并不很碍事,昏了半日之后她自己爬了起来,甩开苦求她躺下?休息的军医跑出屋子,吓了正在焦头烂额的沉州众一跳。

“嬴长?史,你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