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1 / 1)

“在翻看?案宗的时候,我记得那位家主有一个次子就叫这个名字。”

“只?诛首恶,所以这个人应该还活着。虽然只?是无端联想?,但身在情形不明的地方还是要更谨慎些。何况我总觉得这次不会那么顺利,所以……让卫士们去带个口信吧。后天早上,让一队士兵混进城里。这次谈得顺利就罢了,不顺利,我们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嬴鸦鸦翻过手来,有一枚细小的,带着绒毛的草种飞进了她的手心里,她看?着它,轻轻一攥,它就掉落下去了。

今天院门前?有点热闹。

未时刚过,沉州刺史下榻的住处传来一阵子摔东西的声响,伴随着女子的哭闹。不多时一位医生?被从院子里推了出来,袖子上还有些洒了水的痕迹。

他沉着脸,很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一面拧着袖子一面向回走。茶摊上有好事的客人叫茶博士点了一碗茶,招呼他过来,请教他这是出了什?么事。

“郡守府上的贵客,”那医生?说,“所带的女眷今晨起来胸闷咳喘,说是幼年时患过喘疾,怕是要发作。郡守命我去府上看?诊,谁知道?这女郎闹了起来,非得说我这样是坏了她清白,她死?也不要外?男把脉。这样倒还罢了,居然扔碎了一个茶盏溅了一地的水。那客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不分青红皂白便说是我冒犯他妾室。这一次看?诊没有诊金不说,走得再慢些,命都?搭进去半条咯。”

茶叶摊子上的人一阵唏嘘,多不过是英雄气短,美?人缠磨两句就架不住,心自然偏了。

这么说话之间,就看?到一个仆役打?扮的从院中出来,径直牵了马,一路向着城门去了。

“怎么说?”士德明用干布擦了擦手,撂进侍女手中的铜盘中。

“回主家,那看?诊的医生?没进门,就被那女子使小性子打?了出去,非要之前?存在军营中的蜜丸来解喘疾,已经遣人去城外?取药了。”

士德明皱了皱眉:“喘疾?犯得倒是时候。”

“是,说是不能多食鱼,那一天或许是看?宴上菜色精细,用了几口,便犯上了。那刺史也骄纵她,忙不迭地叫人出去。”

他在心里盘桓了两下,终于?还是没当回事:“他能让她穿着男子冠服跟他招摇过市,就可见一斑了。不必管他,这时候差人出去,外?面的人反而安心些。”

他眯起眼?睛来,看?着外?面逐渐落下去的日色:“再去下一道?请帖吧,明日傍晚,我再请那位裴刺史。”

日光逐渐暗下去了,从城外?回来的骑士带回了给“刺史爱妾”的药,落脚时刚好与?出城报平安的卫士擦肩而过。

城门吏满面带笑地送走了那卫士,转过头去就嘟嘟囔囔。

“好大的架子!”他们说,“这明明已经出过一趟城了,怎地还要再出一趟,这时候出去,宵禁是进不来了,明日一早天不亮就要开城门迎他,恼人得很。”

策马而去的卫士没有听到这嘟囔,听到了也不回头,那一人一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城门守卫也转而开始聊些别?的话题。

“听说了吗,郡守又要设宴……”

“啐,横竖不是请你,那一碗照脸的米汤子还装不满胃……”

到第二日鸡未鸣,出城报平安的卫士回来了,睡意不足的城门卒压着骂骂咧咧的冲动?开了城门,谁也没有心思再收起来。

“差不多行了,”站岗的卒子摆摆手,“这鸡叫不叫也就在这一时二刻,门拉不拉起来差别?也不大。再者说了,这个点数,进城出城的都?没有,你关门给谁看?呢。”

这么说着,远处却有一队商队慢慢悠悠地走来了。

这商队的人不少,约莫三十来个,几头健骡拉着装满了粮袋的板车,站在前?面的掌柜两撇胡子,双手袖在袖子里,有些滑稽的拘谨相?。

“哎哎哎,”卒子里有人推了一把要凑上来的掌柜,“干什?么干什?么,鸡叫了吗就进城?外?面站着去。”

“军爷,”那袖着手的掌柜赔着笑脸,“我这是看?城门开了,才过来问问。夜露重,怕湿了车上的粮食发霉生?芽,您通融通融吧。”

“通融?天不明就要进城,我看?你像是细作!来啊”

“哎哟!哎呦哎呦!”那掌柜立刻抱起头来后退两步,很是肉疼地搓了搓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装了钱的锦袋,笑吟吟地塞进那城门吏的手里,“您且通融着吧,我们是沉州来的粮商,这路引是齐的。车上也只?有粮食,您随意搜,随意搜。”

被拉住的那个卒子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脸上表情有些难说,他一挥手指了指车上的粮袋:“搜!”

唰啦啦的刀光照亮了夜色,一看?就是没见过刀的帮佣们立刻四散开来,看?那些兵把粮袋围在中间,刀捅进去,沙子一样的粟子就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站在一边的掌柜急了,直使眼?色:“您搜便搜,别?碰粮袋子呀,那里面都?是粮……哎呀,你们看?着干嘛,捡呀!”

“老子看?谁敢动?!”掂量着钱袋子的城门卒喊了一嗓子,“这都?是搜查损耗!听到没有,谁敢往回捡落在地上的粮,谁就是细作!”

一听这话,帮佣和欲哭无泪的掌柜又缩回了一起。

围上去的兵扎破了四五个袋子之后,终于?摆摆手示意里面没有别?的东西。所有人都?虎狼一样盯着地上泥土里的粟子。

它是脏了,是沾上灰了,可这么个时节,粮食可是金银一样的东西,谁在乎金银沾不沾灰呢?

“放行了,进去吧少给我往地上看?,剜了你们的眼?睛!”

板车运转起来,留下一地淡黄色的粟子,走在前?面的掌柜抽抽噎噎地哭着,又像是怕惊动?了谁一样不敢哭大声。

等那车跟着掌柜走出去,拐了一个弯,帮佣们脸上怯懦的神色忽而不见了。他们走到已经擦干了脸,面无表情的掌柜身边,点了点头。

“队率,车下的刀剑没搜出来。”

“好,”那两撇胡子的队率点了点头,“……时刻等着裴刺史的令,若有异动?,袭城门开门。”

第132章 喋血府宴

一更已经打过了,夏天天黑得晚,直到这时候西边的天空还有模糊的白色。

有些宅院里已经点?起了灯烛,其?中最?明亮的就是郡守的府邸。每一块砖瓦都被烛火烘成暖洋洋的亮色,腰上束着彩帛的侍女?们来来往往,偶尔有人与相熟的姐妹碰面时小声嘀咕一句。

“今天府里的仆役,不知怎地多了些生面孔……”

去接客人的马车已经出发了,但刺史?还迟迟没有离开,卫士说?是那位女?郎午后身子?又不大好,刺史先留下安抚她一刻。

而?此刻,“身子?不大好”的嬴鸦鸦,正将灯芯拨亮。

“进城的士兵摸清楚了周围的情况,”她放下手里的剪刀,“这座城的确就是个壳罢了。到城郊不要说?平民,有遮身衣物的活人都不多了。它不过是在一轮一轮榨取外来者的血粉饰太平。”

裴纪堂没有应声,她听到他骤然?有些沉的呼吸声,他无声地走向窗前,把它支开面朝着屋外站定,嬴鸦鸦回过头去,只看到一个被光线模糊成灰色的影子?。

平时?裴纪堂心绪波动的时?候,就会走到窗口或是书房的博古架旁边,让阴影掩盖住自己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