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大过年的,能给我留点面子不?”顾澜声故作为难状,“下回您要再当着我学生的面提这个,我可不敢带人来了。”

“怕什么?说明你有魅力啊。”徐厅笑呵呵的,“要不是看你小子当年团花紧簇的,我还真想招你当女婿,后来细一琢磨,算了吧,就我们家那傻丫头,还真拿不住你。”

“嗨,夫妻间相处,没有什么拿不拿的,最重要的是相互尊重。”顾澜声举杯和老领导碰了一个,随即岔开话题:“对了,徐厅,我最近接了个调研项目,有关各级法院重审案件的改判情况,数据是上来了一些,我也看了其他省份的调研报告,感觉大家都挺保守的,想听听您的意见。”

不说饭桌上不谈工作么?胡泽稍稍侧目。以顾澜声为人处世的风格,任何说出口的话都是有目的性的,这种场合提重审,难不成是……帮我?

徐厅放下酒杯,曲臂撑住桌面,稍稍探过身,一扫之前笑呵呵的模样,神情严肃的:“澜声,别的地方怎么弄,我不管,我就一句话你要怕挨骂,尽管弄虚作假,不过以后也别叫我‘老领导’了。”

“弄虚作假肯定不敢,只是……”顾澜声说着,用眼神点了胡泽一记,“您也是从基层上来,您知道,一旦有人抱团,外面人很难插进手去,数据的真实性就会有问题,像胡泽手里就有个案子卡了好久没动静了,翻还是不翻,上级也没个明确的态度,就一个字,拖。”

徐厅闻言眉心微皱,将视线投向胡泽:“什么案子?”

胡泽犹豫了两秒,在顾澜声无声的鼓励下,坦然告知:“零七年,小田县龚史村荒塘抛尸案,案发后不到一天就将嫌疑人庸杨捉拿归案,到现在庸杨已经坐了十多年牢了,他家人一直在申请重审,去年有新证人证词上来,我们通过调查发现确有疑点,并且通过技术手段在原物证上提取到了另外一桩手法类似的案件的嫌疑人DNA……”

听着听着,徐厅的表情逐渐凝重。正如顾澜声所说,他也是从基层干上来的,而且彼时的环境更复杂,如今胡泽所面对的困境,他当年只多不少。像这种案子,翻,必然翻进去一票人,但是不翻,公理何在?法律又何在?

话说回来,这两只狐狸哪是来拜年的,分明是来找他撑腰的,还一唱一和给他架在这了。

待到胡泽完完整整地陈述了调查始末,饭桌上随即陷入一片沉寂。顾澜声和胡泽相互看看,谁也不好先打破沉默。任何事情,自上而下总比自下而上要简单得多,就看领导给不给面子了。

许久,徐厅端起已经空了的小酒盅,又轻轻顿到桌上,意思很明显:“澜声啊澜声,这大过年的,你特意跑来给我出难题,是吧?”

“不敢不敢,老领导,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顾澜声说着就要往杯子里续酒,但下一秒分酒器却被胡泽接了过去。虽然不在一起了,但彼此间的默契早已培养了出来。他倒满面前的茶杯,端起,敬向徐厅:“徐厅,是我求顾教授给我这次机会的,您要罚,罚我。”

说完仰头干了下去,二两的量,一口气见底。他上桌之前就说自己开车来的,滴酒不能沾,眼下这番举动,完全可以视为立下军令状。

徐厅素来欣赏有胆识有魄力甚至称得上有野心的年轻人,见状抬了抬手,缓下语气:“我现在已经退下来了,基本不过问系统里的事情,但是如果有人阳奉阴违,利用手中那一点小小的权利徇私舞弊,我作为公民还是有责任行使监督权的。”

声音一顿,不等二人接茬,又一指胡泽:“小胡喝不了酒吧?你看他那脸红的,澜声,赶紧的,送他回家。”

这是下逐客令了,不过不是因为生气,而是领导需要一些时间“静静”。顾澜声深谙对方的心思,忙起身架住胡泽,礼貌请辞:“那我先送他回去了,徐厅。”

视线扫过那双泛起醉意的狐狸眼,徐厅随意地挥了挥手。

出了院门被冷风一吹,胡泽的酒意稍稍退了几分,一使劲,挣开顾澜声的搀扶,自顾自朝停车的地方走去。车是不能开了,得叫代驾。刚才那二两酒是非喝不可,不借此表情达意一番,领导拿不准他的决心,自然也没有后面那番至少表面上听起来愿意支持他的话语。

刚摸出手机,背上贴近一股压迫感。酒后感官会变迟钝,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顾澜声圈在了身体与车门之间。

“帮你这么大的忙,不说声谢谢可太过分了,我今天可是壮着胆子替你出头,你要知道,徐厅这人以前就是出了名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耳侧传来灼人的热意,胡泽下意识地贴向车门。如果放在以前,他当然会感恩戴德一番,但自从经过了“那件事”,他已看透了身后之人的本质虚伪、精致利己,可以有限地付出,前提是不伤害到自己的根本利益。

然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胡泽暗暗自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罢了。继续纠缠不清下去,他早晚也会变成另外一个顾澜声。

他低头划拉着手机,冷淡以对:“看出来了,这不把咱俩都轰出来了?”

“识点好歹,人家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已经算给足咱俩面子了。”

下好代驾订单,胡泽抬起脸,深吸口气,转身和顾澜声面对面。四目相对,他如常眯起狐狸眼:“顾教授,控制点儿自己,这还在大街上呢,你顶着我了。”

“想你了,控制不住。”借着酒意,顾澜声得寸进尺,几乎将胡泽压在车门之上,贪恋呼吸曾属于自己的味道,“一会去我那吧,我给钟姐放了三天假,家里没人。”

“呦,不怕像上次似的,被你闺女抓一正着?”

“我把门锁密码换了。”

“换密码有什么用?她敲门你还能让她站在外面吹冷风?”

说着,胡泽轻推了一把对方的肩,眉眼间写满不耐。紧跟着喉间一凉,衣领被大力扯开。狂欢的痕迹尽数落入顾澜声的视野,他登时恼怒质问:“你跟谁睡了?!”

“你管得着么?”一把揪住领口,胡泽理直气壮的:“咱俩没关系了,我爱和谁睡是我的自”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中脸侧,胡泽登时被打了个趔趄。他条件反射想要还手,拳头都举起来了,却是定在半空,无法落下。冷风吹过,脸上一片火辣,他的肩头愤怒起伏,与同样愤怒的顾澜声怒视彼此。

“你就糟践自己吧,像当年那样!”顾澜声简直气到口不择言,“七年!胡泽!我他妈守了你七年!像块宝一样的捧着你!舍不得碰舍不得沾!你倒好,随随便便和条狗都能爬上床!”

“哐!”的,胡泽重重一拳凿上顾澜声的下颌,一击便将对方击倒在地。一线警员和养尊处优的法学教授,真动起手来胜负立判。他紧跟着跨步上前拎起对方的衣领,冲男人咬牙切齿地挤出点动静:“顾澜声,我他妈唯一睡过的狗,就是你!”

被一拳打明白了处境,顾澜声并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狠狠地盯着树坑里的一丛杂草,气息急促。原本一尘不染的驼色高定呢绒大衣此时沾满尘土,精心打理的发丝业已凌乱。本不该如此狼狈,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身份,想要什么只需动动嘴。很早之前就知道这只小狐狸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温顺,惹急了绝对一口往死里咬。但也正因为胡泽如此抗拒才让他生出无限的征服欲,越是难以掌控,越是无法放手。

僵持间突然他伸手压住胡泽的脖颈,用力吻了上去。许久未曾品尝过的柔软,令人无比贪恋,然而紧跟着一阵锐痛袭来,铁锈味在口腔中迅速蔓延。他皱眉捂嘴,不甘地瞪着曾经视自己为一切的爱徒:“你就一点旧情都不念?”

直起身,胡泽反手抹去唇上的血迹,偏头朝杂草丛呸了一口,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教授,我确信咱俩之间没有旧情,过去的一切都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不然在我受处分降职的时候,你就不会像个懦夫那样,缩头缩尾地躲在你前丈母娘身后。”

一语戳中内心的虚伪,顾澜声的语气立刻软了下去:“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我当时真的没”

“嗯嗯,”胡泽竖起裹着创口贴的手指摇了摇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再清楚不过因何而出口了,“别说没办法,你只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而已,谁也不是傻子。”

咔哒

忽听身后传来响动,胡泽回过头,看到一位骑着折叠车的代驾员一脸紧张地立在路边,忙道:“是我叫的代驾,手机尾号9012。”

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几个来回,代驾员紧张且尴尬地点点头妈呀!我刚看到什么了?这俩人打完亲亲完打的,我我我,我是不是应该先报个警啊?

TBC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那你就会经历史上最快出警记录

越写越放飞了,能忍的就继续扛着吧,留言领红包呦~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288章 【番外之五】蹉跎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