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泽到现场时火已经扑灭了,警车救护车消防车沿街停了一溜,受伤人员也陆续安排送医。万幸,没出人命,起火点在大门口,火势彻底蔓延开之前,老板已经把客人们都从后门疏散出去了。受伤最重的是一老头儿,逃命的时候被挤到,又被后面一女服务员的高跟鞋鞋跟跺穿了小腿。其他人则多是磕碰,有几个被烟呛着了,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酒店烧了一大半,还连累的旁边的几家店铺,半条街的门脸都熏得黑漆漆的,保守估计,损失逾三百万,没把燃气管道炸了实属幸运。大过年的,出这么大的事儿,市委领导的咆哮声响彻夜空。何局挨完骂,转头撸了一顿手底下的各中层干部,就地成立专案组,限期十二小时破案。
听完消防队的现场分析,胡泽百分百确定是人为纵火。一般情况下,餐饮店铺起火,如果是意外,那大部分是从烟道开始烧的,少部分是燃气灶或者液化气罐爆炸,这次的起火点则是在大门口。不废话,调监控,只要对着酒店大门的,全调!
十几个监控探头的资料迅速汇整,其中有七个拍到了疑似嫌疑人的身影。但是大冬天的,人裹得厚实,又是有备而来,帽子口罩一应俱全,根本看不清人脸。交代完队上人继续追嫌疑人行踪,胡泽找到酒楼老板,亲自进行询问。
“我没跟谁结仇啊。”老板惊魂未定,脸上还蹭着两抹黑灰,“我我我我这每个周六还提供爱心午餐呢,十块钱随便吃,谁那么缺德烧我啊!”
一年上百万的买卖,不可能一点纠纷没有,而且绝大多数事主都会在第一次询问时刻意隐瞒些重要信息,避免承担责任,对此胡泽干治安时就见怪不怪了:“股东,合伙人,债主,债务人,前员工,现员工,媳妇儿老丈人大舅子小姨子之类的,或者你开车蹭过别的过,一个个捋。”
老板直犯楞:“啊?我这个……我……我没……”
这时一旁的三中队长盘武生接了个电话,然后和胡泽小声说了两句。他以前是消防武警,亲历过各种事故现场,转业回地方后干的刑侦,历任队长在调查灾害案件时都比较倚重他。
胡泽眼神微凝,问老板:“这店有火灾险么?”
“呃……有……有吧……”
“有吧?”狐狸眼一眯,“到底有没有?”
“这个不是我管,我得问问我弟。”
说着给弟弟打去电话,打完告知胡泽:“他说,投了三百万火灾险。”
“让他过来,把保单也带过来。”
除了报复纵火,还得考虑骗保的可能性,胡泽凝思片刻,转头跟盘武生耳语了两句。听完胡泽的要求,盘武生起身离开,超过一米九的魁梧身板给老板眼都看直了。过了一会盘武生又回来了,再次和胡泽耳语。胡泽边听边观察老板的表情,随后点开手机,调出某一摄头拍到的纵火嫌疑人:“刚你说,认不出这人,现在我告诉你,这男的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体重大概一百到一百一,根据步态推测,年龄二十五到三十,好好想想,认不认识。”
老板垮下肩膀,一脸无可奈何的:“我真认不出来,他裹这么严实,我”
“哦,不好意思,我说错了。”胡泽突然打断,“这嫌疑人是个女的。”
“”
老板表情一定。刚想说什么,就看一女警带着刚给老头儿腿上跺一窟窿的女服务员从旁边走过,登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视线一扫,胡泽故作疑惑的:“诶,你说,谁家服务员一天站十几个小时,还穿那么高的高跟鞋啊?”
眼珠微错,老板磕磕巴巴地解释着:“她……她是……她是门口领位……要求……要求穿高跟……高跟鞋……”
“是么,那你看看这个视频,她在哪领位呢?”胡泽又划到下一个视频,“我可没在大门口看见她,事实上,事发时所有客人都在包间里,而且大堂一个服务员都没有,你给我解释解释,她怎么就突然挤进人堆里了?”
老板干咽唾沫不说话,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至此胡泽已经不用再问了,刚让盘武生去看了下那个女服务员,制服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既无皱褶也无油渍,根本不像其他服务员穿了一整天那样,明显是刚换过衣服。
后面对女服务员的询问也证实,她无法说明白案发前后时段自己的行踪。老板心理素质强点,还能铁嘴钢牙扛一会,她是没几句就被审哭了,说老板赌博欠了好多债,店快经营不下去了,承诺她拿了保险金就娶她,她才愿意为对方铤而走险。穿男人衣服是为了误导警方调查方向,只是这种幼儿园级别的反侦察手段属实有点自娱自乐了。老板脸上那两道黑灰也是她抹上去的,说为了真实起见,还能体现老板英勇保护顾客的精神,结果被齐宣一眼就看出来了,表示提取指纹的磁力粉都省了。
真相既出,所有人都一致感慨恋爱脑是真毁人啊。
俩小时不到,案件侦破,何局终于能在市委领导面前扬眉吐气了。而作为侦破主力,胡泽自然被领导点名夸奖了一番。只是眼下再多的表扬也比不过一张床来得实在,案子破了,肾上腺素褪去,他恨不能站着都能睡着,上了车一头扎后座上就睡过去了。到单位都没醒,还是盘武生把他抱进休息室的。
一觉睡到太阳高悬,他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接起:“喂?”
顾澜声笑呵呵的:“小泽,是我,刚听了个消息,说你昨晚立大功了。”
胡泽一秒清醒,正欲挂断,又听对方说:“我正好在徐厅这,跟他说了下你的事迹,他很欣赏你,你看要不要过来一起吃个午饭?”
“……”
徐厅?胡泽反应了一下,哦,应该是从省政法委退下来的那位徐副厅长。
“徐厅说了,什么也不用带,人来就行,”一如过去那样,不等他考虑清楚,顾澜声直接帮他做了决定,“我给你发徐厅家的地址,现在十点,你差不多十二点到就行。”
来不及拒绝了,胡泽只好应下:“我收拾一下过去。”
“好,一会见。”
挂断通讯,胡泽翻身坐起,曲臂撑住膝盖,用力抓着睡乱的头毛。再怎么不愿意搭理顾澜声,他也得承认,对方的人脉可以帮自己少奋斗十年甚至更久。而且,他想做的事,确实需要更高层的支持。
叮,信息提示音响起在转给巩逸承的五千块钱下面,闪烁着一颗大大的红心。纠结感瞬间蔓延,昨夜的温存犹在,可白日之下,容不下见不得光的感情。
他闭了闭眼,果断摁灭屏幕。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还有谁能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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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番外之五】蹉跎13
【番外之五】蹉跎13
当着大领导的面, 尤其是初次打交道的大领导,胡泽素来话少。非必要不张嘴,必须张嘴时也是精简精简再精简。回答问题尽可能使用“是”“好”“知道”“是么?还有这种事”之类的措辞, 避免表达立场和态度。
这是顾澜声教他的处世之道。曾经他像仰望高山一般仰望对方, 年轻有为的法学教授,做人做事周到却不至圆滑, 目标明确执行力强,不会像某些教授那样,恃才傲物心胸狭窄,更不会为了一己私利故意刁难研究生。后面接触久了才知道, 顾澜声的家世背景非常深厚, 直系亲属中有省一级的高官。偶尔被人提起,顾澜声必定自嘲说自己是家里最没出息的一个。
事实是,认识顾澜声的人,没有不夸他的。人品,学识,能力,自身条件,旁人口中的顾澜声近乎完美。就像留给胡泽的初始印象那般, 这个人极易博得他人的好感。法学流派众多, 又因实践中多以辩论形式出现, 导致不同观点主张的学者们时常会争得面红耳赤,互相看不上眼也是常事。但顾澜声从不会公开说谁的坏话, 他的态度是, 做学问归做学问, 做人归做人, 不能因观点不同就互吐口水, 那样岂不是和骂街的泼妇无异。
饭桌上,徐厅小酌微醺之后,开始抖搂顾澜声的“黑料”:“小胡,你们顾教授当年在政法大学可是个风流人物啊,下到刚入学的学妹,上到研究生院的学姐,还有年轻的辅导员,多少人给他写诗写歌写情书,我还见过要为他跳楼的呢。”
胡泽应和着笑笑,低头借擦嘴的动作翻了个斗大的白眼。谁不知道呢?他念研究生的时候就有个学姐疯狂追求顾澜声,寻死觅活的,都惊动校领导了,后面特批了个名额给那姑娘去进修,才算勉强把事情压下来。而作为花边新闻的主角,顾澜声亦非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可不管哪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包括和他那次也是。不同之处在于,以往的当事人都能因此受益,只有他,一夜回到解放前。
究其原因,大概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不可能寻死觅活的闹,再说没爱到那个份上,装也装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