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暖暖觉得在这个世上的意义顷刻崩塌,这种感觉真的很绝望,暖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绝望到想死的力气都没有了,暖暖知道,那个最爱她的人,她最爱的人,已经离去,不会再回来。暖暖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拖着满身的狼狈。暖暖躺在地板上,听着那个低沉的欧美男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第三天,暖暖离开了Y城,背着行囊,走走停停,两年的长途旅行,将暖暖的心彻底洗尽。暖暖去了一些西北的城市,然后是一些东亚的国家,她喜欢那些城市的躁动,不安分,喜欢颠簸的平静,喜欢城市边缘的坚韧。离开了Y城对暖暖来说却是回归,回归安宁。

只是,当暖暖再见到姚远时,才知道,有些东西,是怎么洗也洗不掉的。

暖暖从墓地回来后,情绪好了许多。她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太消极了,所以打算做一件很久没做的事,看电影,暖暖还拉了一个人,当然就是情绪同样消极的春晓。

深夜,暖暖兴奋的站在售票处仰头看着上映的电影名目,寻找名字看上去搞笑有看头的电影,春晓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盯着一副电影海报不知道在想什么。

“暖暖,我想看这部电影。”春晓没有看她,依然盯着那副海报,轻声说。

暖暖走过去,那是一张张国荣的略显萧索的侧面,撑着一把油纸伞,眼神沉敛迷惘,望着远处,旁边有一段他所扮演的角色说的话,“醉生梦死,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记,就会记得越牢。当有些事情你无法得到时,你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东邪西毒终极版》,一部特小资的电影,暖暖上学的时候对王家卫的电影简直是顶礼膜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还老是45度角貌似忧郁的半眯着眼仰望着老天爷和太阳公公,冷不丁来一句,再暖的阳光也有照不到的地方。然后周围的众小资们很配合的一阵唏嘘。

暖暖正沉浸在自己的青匆往事中,春晓突然像个智障一样机械的抬起手指着海报用肯定句又说了一遍,“我要看这部电影。”

暖暖翻了翻白眼,“走走走,去看吧去看吧。”

电影快下线了,她们看的是最后一次放映,像是注定的。

整个过程两个人没说一句话,暖暖已是第N次看这部电影,她已经没注意情节了,反而是去看一些引人发笑的细节,她扭头想和春晓分享,却看见春晓一脸肃穆的表情,硬是憋了回去,弄得暖暖也不好意思笑了。电影结束后暖暖还想着春晓情绪肯定低落的不行,该怎么安慰安慰她,没想到春晓自己先开口了。

“我要去找他。”春晓说的。

“啊,什么,找谁?”暖暖这个慢半拍的人毫无例外的没反应过来。

春晓站定,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暖暖,我要去找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洋溢着不易察觉的幸福感。

暖暖要还不知道是谁就是傻子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你说什么?真的假的?”当然,这只是象征性的。

春晓看了暖暖几秒,突然像个孩子一般搂着暖暖的肩又蹦又跳,朗声大笑,嘴里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了,哈哈,我要去找他了。”

暖暖愣愣地看着春晓有些疯癫的样子,突然觉得画面开始慢下来,春晓的大波浪卷发轻盈地跳动着,嘴角大幅度上扬,露出可爱的小米牙,笑的像个怀春的少女。这是春晓给暖暖的又一个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沐浴在幸福里的春晓。

暖暖也开始跟着傻愣愣地笑。两人的笑声回荡在深夜空旷的电影院大厅里。

后来,暖暖想了很久,还前前后后把电影的内容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想通那部电影到底是哪里触动了春晓打算去找萧俨的决心,不过她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嗳,姑且就用注定与缘分来解释吧。

春晓做事向来速战速决,第二天就把机票买好了,第三天就屁颠屁颠地坐着灰机奔向了地球的另一边。

店里每个人都来问暖暖,春晓这是怎么了。他们看春晓临走时的眼神像是在看ET。暖暖摆出一个异常神秘的表情,眯着眼,低声说,“母狗要是发情了,它会干什么?”众人的表情都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似懂非懂又了然的哦~~了一声就继续工作了。暖暖想像着春晓变成母狗发情的样子窃笑不已,这话要是被春晓知道了,估计她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春晓下飞机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报平安,之后便再没联系了,暖暖又是欣喜又有点隐隐的担心,最后决定不去想了,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结果。

春晓走后暖暖待在店里的时间变多了,见风清扬的时间自然就少了,偶尔打个电话互相调侃一下。自从那次日出之后他们便没再见过面,只是暖暖隐隐觉得和风清扬之间有些什么异常的感觉,她会时不时的想到他,想见他,可是潜意识的又有些害怕见他,不过暖暖没那么多时间想这个问题,因为还有另一个等着她解决。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姚远开始风雨无阻的每天出现在诊所门口,跟个公鸡似的,到了下班的点就准时出现,店里的人从开始的唏嘘起哄声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默认为暖暖的“男性朋友”了。姚远每天送暖暖回家,这让暖暖多少有些不自在,也让她心里不禁感叹,曾经再亲密的人,终是有生疏陌生的一天,于姚远于她,都是如此,而感情,在某种程度上已渐渐成了一种负累。暖暖心里生出一丝惆怅,她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

暖暖坐在副驾驶座上,将头靠在车窗上,凝视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这样的画面让暖暖想起了《迷失东京》的开头, Bill Murray刚到东京那个陌生的城市,也是像这样,倚窗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露出迷惘的神色。她和姚远,就像是寻回了一件消失已久的玩具,他们小心的捧在心上,珍视着它,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不心,它又会消失不见,可是除了捧着它,看着它,便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了,毕竟对它的思念,已成日积月累的成了一种习惯,一旦习惯需要改变,他们就像失去了目标的孩子,变的有些不知所措。

暖暖思量着,再一次开口,“以后别来了,真的。”

姚远神情顿了一下,没看她,也没说话,只是伸手打开了广播。车内变的有些嘈杂。等到暖暖想要再说一遍的时候,姚远开口了,“暖暖,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暖暖心漏了一拍,缓缓闭上眼睛,是啊,她怎么可能忘记,每年的今天就像是审判日,就像是病毒发作,想到这暖暖有些生气了,她伸手关掉广播,“记不记得都不能改变什么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姚远慢悠悠地说,“回到从前,我想回到四年前。”

暖暖气结,过了会儿她平静下来,突然觉得很讽刺,她对着姚远笑笑,“你知道什么叫蝴蝶效应吗?在你做出那些决定的时候,所以的一切就已经注定了。这就是这段感情的宿命。”

姚远双眉一拢,反驳暖暖,“你到底在怕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给我一次机会,你都把命给我了,难道这还不够?”

暖暖怔住,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姚远看着她流泪,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显得有些激动,他把车停在了路边,反身双手抓住暖暖的肩,沉声道,“说起来,你到现在还没有跟我解释,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难道这就是你对我

的报复么?”

暖暖彻底怒了,她甩开姚远的手低吼道,“哼,不告而别?报复?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以为是在演戏么?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像个植物人一样,怎么报复?”

姚远愣住,他忘了,他怎么忘了这些。他蓦地将暖暖揽在怀里,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的痛苦,是我太自私了,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消失,消失的一干二净?”

暖暖无力的瘫在姚远的怀里,那个她曾以为可以一辈子的怀抱,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眼泪却没有停的意思,“母亲…母亲帮我转了更..更好的医院,我什么都不知道,等我终于好了,可是,可是母亲又病倒了,我照顾了母亲一年,最后她也还是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艰难的说完这些话,暖暖就像是找到出口发泄的孩子,毫无顾忌的失声痛哭,把压抑在心里四年的感受通通哭了出来。

姚远听到暖暖的话更加搂紧了怀中的人,他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恨自己,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他有些哽咽,“你为什么不找我?”

暖暖坐起身,边哭边反驳道,“找你…找你有什么用?让你可怜我……唔…

姚远用嘴堵住了暖暖要说下去的话,他用力的吻着暖暖,积攒了四年的情感,执念,悲痛,通通溶进了吻里,他抱紧暖暖,用力地吸吮着,仿佛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感情从来没有回旋的余地,不能讨价还价,不能贱卖,可是,它却总是被讨价还价,被贱卖。

那一天,天空不阴不晴,气温不冷不热。暖暖偷偷做着准备工作,订餐厅,包装礼物,挑选合适的衣服,一切井然有序。姚远发信息给暖暖说在学校的长亭等她,暖暖兴冲冲的去找他。隔着一段距离,姚远在暖暖对面坐下,轻声道出了对暖暖的判决。直到姚远说到第三遍,暖暖才明白她被判了死刑,且没有任何上拆的机会。至于理由,再简单明了不过,他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暖暖开始流着泪为自己做着无力的声讨,说到最后开始大声地哭喊,手不停地捶打着姚远。从头到尾,姚远沉默以对,虽然感情从来遵守合则来不合则去,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何不妥,可是姚远还是觉得亏欠了暖暖,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只是,只是大脑控制不了心的去向。

暖暖并没有死心,她对姚远纠缠不休,在教室门口,在宿舍门口,在食堂门口,暖暖生平第一次知道失去一件重要东西的痛苦与不甘,她钻进了死胡同,不能自拔。她不停的质问,不停的讨好,换来的仍是沉默以对。直到那个女孩,那个叫秦凡的女孩出现在她眼前,在姚远的身旁,可是暖暖仍是不死心。

学校楼道的拐弯处,暖暖纠着姚远的衣服不放手,三个人尴尬的纠缠着。暖暖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当她不慎把秦凡推下楼梯时,脑中重复出现这句话,嘴上说的也是这句话。姚远推开暖暖,冲下楼抱起秦凡快步离开,自始至终未看过暖暖一眼。暖暖的心冷到了冰点,她的眼睛到底有没有流泪,已经毫无知觉了。

一段情感如果陷入不对等的争执中,那么它终是不得善终,这是一个死命题。

秦凡出院的时候暖暖怀着忐忑的心情去看望。姚远搀扶着秦凡,满眼的疼惜,看到暖暖时,眼神却是充满了警戒,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对暖暖说,你走吧,我不想在见到你。看着姚远扶着秦凡的肩从她面前走过,暖暖的心像抽筋一样疼痛,她转身追赶着,叫喊着,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用力拽着姚远衣摆的手被毫不留情的甩开,姚远搂着秦凡疾步走向马路对面,没有注意到侧身开过来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