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届时就有些气恼,大声道“哥哥,回家!”
别看祁钰闷头闷脸,却是祁寒雨极细心的尾巴。一颗心又是火烧,又是搔痒。要不是帮舅舅修豆浆机,祁寒雨不用吃这次闷亏。十指连心,怎么不疼?就换得这么句叫人心凉的话。他不跟祁寒雨抱怨,独自生闷气,实在替哥哥不值。
现在由一个外人来问,他更加觉得堵心不已。亲舅舅不如外人,感情好也都是镜花水月,假得很。他瞧着面冷,毕竟涉世不深还受不得这点人间冷暖。
屈胤扬可不知道他那伤口没经过专业处理,是赤脚医生祁钰进行的包扎。他往祁寒雨左手上瞅,真隔着座椅看见了,又有些不忍直视。也觉得密密麻麻地一阵疼。
繁华街景晃过,过了半会儿,祁寒雨主动问起这次竞标的事情。屈胤扬没直说他是从谢亦先手上抢来了项目,隐了谢亦先的名字,这车子上没有人听不出来。
也是为了让祁寒雨安心住在北城,屈胤扬开诚布公,“你们住在北城,旁人知道是我的私产,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不住这,空着也是落灰,你要实在介意就付我房租吧。”再就是屈胤扬请来的项目,大小事情都会看着他的情面上,不会虚头巴脑。
话说到这份上,祁寒雨也不便推辞了。屈胤扬开玩笑说被抢了项目的领导干部怪恼火的,祁寒雨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好把猜测当事实,平白认领这份人情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一提到屈家表兄弟无端插足,祁寒雨听也觉得轴手。出了这事,谢亦先憋着没找他麻烦。于是他这心又多被一件事吊着,没落下来。祁寒雨想归想,只有一个脑袋一门心思,只能先解决祁钰的大事情。
41新开始
居家带娃而言,北城山水居是个不错的地段。大都市新兴区,高校、医院、幼儿园走几步就到了。屈胤扬嫌这地儿不够静,很少来住。
D教授的团队驻点在第九人民医院康复中心。祁钰做检查由一个伶俐的女人领着一路做下来,开了绿卡通道,项目检查连续紧凑,报告出来得也快。
医生给的建议是先做两周的恢复训练。瘫了五年,肌肉萎缩是不可避免的。祁钰被耳提面命,平时有意识地进行肌肉锻炼,停一段时间又开始,断断续续也比没有过的好。疗程能相对轻松不少。
屈胤扬陪同,祁寒雨第一时间见到了研究团队的核心成员。作为便携式人体骨骼机器人项目的第一位试验者,D教授表现出了对患者的极大关心。而祁钰在外是个锯嘴葫芦,不大搭理狗腿子教授过火的热情。
也可能是因为屈胤扬在场的缘故。在了解祁钰的情况后,教授带着他们参观了机器研发的最新进展。
在H市,祁钰也是在当地最好的康复医院接受治疗,接触到的人体骨骼机器人沉重,穿上这大家伙至少需要两个男医生帮忙。用处呢,为了辅助患者的下肢运动,从而达到健康状态趋于良好,并不能做到让患者日常生活接近正常人。这就和祁寒雨的期望差太远了。
未投入使用的便携式机器人,进行了大量的交互设计和技术创新。率先实现人体助行、弯曲等物理动作的常规化,再考虑穿戴的舒适度和轻便美观,造价自然更为昂贵。
尽管技术上仍有很多亟待突破的瓶颈,比如耗电快,电芯使用寿命短。不过对于患者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改变了。当然,这样的造价和维护成本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用得上、用得起的。
参观解疑结束,事情总算尘埃落定。
屈胤扬不在,祁寒雨伺机问起机器的费用问题。D教授姓方,因头发乌黑茂密,是个看不出实际年纪的中年男人。长相憨实,眼睛长得聪明,说话时目露精光。
他对祁寒雨哈哈一笑,“祁先生,这个您不必担心。我们的项目还未正式投产使用,测试阶段是不需要患者承担费用的。而且我们的研发投入是医院和政府联合资助的,不需要那边的研究所批复。算是九院公益性质项目。”
祁寒雨笑了笑,嘴上说着感谢政策利好、医疗技术进步之类的场面话。心里信任给的不多,这套说辞骗骗一般人够了。祁寒雨不很相信。
鸟屎落头上和天上掉馅饼都是概率性/事件,本分人小祁见惯了钻空子的人和事,难以消受这个福。旁敲侧击打听到了费用,他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钱还给屈胤扬。
屈胤扬回来时,祁寒雨已经带着祁钰在走廊等着他了。
祁钰这时候瞳孔里带着鲜活气,哥哥说什么,他就笑笑。“坐着的时候没感觉,小遇你已经这么高了。”小祁满眼慈爱看着弟弟。由着医护人员把祁钰搀扶着站起来,祁寒雨目测了下小弟的身高,感慨不已。
“比哥哥还差一截,不算高。”祁钰抿嘴一笑,又问他哥,“哥,这套机器能负重多少啊?”
“提10公斤重物是没问题。怎么了?”
祁寒雨见他貌似挺失望的,一时间想不到小弟失落的源头。祁寒雨不指望弟弟干什么体力活,自然认为这不算什么缺陷。祁钰可不这么想。
十七八岁的少年,有着一切对于浪漫的幻想冲动。他苦恼,不能像哥哥毫不费力抱起自己一样抱起哥哥,难免有一些遗憾。
祁钰垂下眼帘,想了想,“那以后哥哥喝醉酒又在沙发上睡觉,我还是不能把你抱去床上睡。”
祁寒雨心想自从换了工作,自己也没经常喝酒,更不存在喝醉酒。祁钰却像个小管家婆,逮着一点机会就要说他抽烟喝酒的问题。“你直接把我拍醒啊,傻不傻?”
“嘶”祁寒雨倒抽了口凉气,靠墙时结实压在了受伤的手上。
祁钰转过去,拉过来察看祁寒雨的伤手。干文字工作的手跟干重活的不一样,又细又长,指甲饱满圆润,于是受了伤也显得格外惨烈。
他这伤口前两天受的伤,没了防护的指甲盖,一没轻重碰到,初愈合的嫩肉就又裂开,流血。
祁钰责怪他哥不小心,神经仿佛比人要迟钝好多。“哥,都让你注意点了。看吧,又弄出血了…正好在医院,我们重新去包扎一下伤口。”祁钰一手扯着他哥,一手往前急急驱动。
祁寒雨疼归疼,不当回事地把人拦下,温声细语地怀柔安抚,“没事小遇。不用去了。”
祁钰实在见不得他那伤口反反复复出血,不满、带着指责的口吻,“哥哥从来都不知道换位思考。你受伤了,我就不心疼了吗?”
祁寒雨烧红的手指麻得没了知觉,还在死鸭子嘴硬,“这点伤不用麻烦医生了。买点药回家上一下就好了。”
祁寒雨左手无意识翘着,大拇指比其他手指更肿,连着左手怪异得不大灵活。伤口像是发炎了,还有点流脓。屈胤扬叫祁寒雨时一脸严肃,叫得祁寒雨都愣了愣,木然站定。
“我带你去,还是你自己去找诊室?”屈胤扬正眼仔细看了看他那伤,不忍心,心头揪着的难受更明显了。
屈胤扬说着“算了”,见祁寒雨还在犹犹豫豫,作势抓着他另一只好手去找人帮他看。
祁寒雨被包扎的实习医生也说了一通。那小年轻一看就是个热心啰嗦的性格,小嘴叭叭个不停。说祁寒雨的口吻十分持重老成,“年纪轻轻的,怎么还像父母辈一样怕来医院呢。有病不来医院,病就会自动不见吗?”
“别小看了铁锈,往前推好几十年不少人都是因为破伤风早亡的。”
祁寒雨被说了个狗血淋头,耳朵都烧了起来。只好“是,是是”地附和。
耗时两个半小时的检查,再加上等祁寒雨打破伤风针,屈胤扬居然是全程陪了下来。祁家歪瓜裂枣的亲戚也没他这个耐心。祁寒雨很感谢他,大半天,谢谢都说了好几回。
屈胤扬穿得整洁利落,很有公事公办的样子,“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绍远也托我帮你忙,多卖点人情,好让你更加真心实意给我干活。”
祁寒雨也就真心实意冲他笑。
东西连人送到山水居,一伙五个人进门。还有不顺路把祁寒雨提前寄的快递接来的司机。
祁寒雨开冰箱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食材,还是新鲜的,开口留屈胤扬吃饭。
屈胤扬盯着他那只伤手,想收回夸小祁记性好的好话。“又忘了医生说过什么了?”
尽量不沾水,也不是不能沾水。祁寒雨忽然被过度关心,有些姿态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