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祁的发型竟是临危不乱,居家时棉麻长衣长裤,四肢纤长,柔软随性,额前发都顺下来,显得格外青春洋溢。不像二十八的样子。其实,祁寒雨这种就是许绍远一直喜欢的类型,光皮嫩肉,温和中还带着点个性。
小祁在做着他家阿姨的活,准备早饭。许绍远这时候却觉得站着什么不做,脸盘子怪大的。于是围着桌台旋来转去,又帮不上忙。
祁寒雨看出他的假动作,支许绍远帮他分类垃圾。自己则有条不紊进行家务。
许绍远要去楼下扔垃圾,祁寒雨以下雪为由也拦不住他。
祁寒雨听见吸尘器的声响,叫许绍远,提醒他,“那声音大,会吵到小遇睡觉。”许绍远只好撤守,拿起小报刷新闻。
“招商局局长被抓了。”许绍远念道。
祁寒雨问,“高瀚?”
许绍远道是,半唏嘘半试探,“前任招商局局长了。贪污……我倒是好奇他经手的项目,哪笔是毒药。”
“你跟老许总不走动,大概是不清楚。”祁寒雨在煮咖啡,提着机子,清晰可见手面上因用力而牵动起来的青筋。跟许绍远透露。“6年前,专项政策有一笔500万的款项,说是给重大典型项目的奖励,其中有三家公司拿到了这笔钱。一家董事长坐牢了,一家倒闭,还有一家待查。”
“这家还在的公司叫金泰,当年拿了300万。”祁寒雨都是在陈述事实,里面一个个利害关系不得不令人心惊。远芯牵连的事情实在过于复杂,难怪许景山还是弃了自己忙活了十几年的心血项目,灰扑扑回到老家。
“哪个不是看钱就眼红?”许绍远突然问他,“你跟许景山,他没给你一点好吗?我知道的就你们那健身房教练,他都送了两辆车。你是他秘书,怎么车还得自己买?”
祁寒雨弯腰平分两杯咖啡,再往里面兑奶。手上忙着,自然地已读不回。祁寒雨自认自己不是什么高洁之士,但人值价。接受物质赠予,算什么名头?难道也像那个身姿傲人的女教练对外宣称的榜一大哥送的?
祁寒雨心理上接受无能。自己为公司,跟老男人玩一晚,不算他私人谋取,已经够折磨人了。再加上为了车和房子,给老总卖屁股?不加上偿恩情债的名头,祁寒雨真就没法平衡了。
“许景山的好意你不接受,那你觉得屈胤扬就是一心为你好?”许绍远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嘴崴,把话就顺到了许景山,可提屈胤扬就没道理了。
“起码审计查账不会来找我。”祁寒雨看着他。当初让许景山主动离任的消息下来,祁寒雨全然不知。祁寒雨倒是给了他这位恩师足够的信任,只有底下的傻子以为山倒了。殊不知山外有山,山靠山,人只是移到了更好的风景名胜处。
剩愚公被留下盘问,掏空的山,你们弄去了哪里?得亏祁寒雨当年是贷款,面对许景山的补偿统统拒绝了,不然怎么可能摆脱掉跟上一任领导层的关系?侵占国有资产到时候也有他一份。
他到底听没听到重点啊?重点是屈胤扬也不是选择项。许绍远一曲对牛弹琴,即将自行了断。本来趁此打断也挺好,但他一经忖度又觉得祁寒雨不是那种没脑子跟他对嘴的。
这样想,机关枪忽地没了一点突突劲。“我打算回上海发展了。家里面一直催。我想,我是说如果啊。公司后面要交给你,你可行?会答应吗?”
祁寒雨也没有太惊讶。本来许景山说的也是许绍远这个公司也就是体验,你非逆着他,他势必九头牛都拉不回的。那你不如不拦他,他一定是要自己明白,为什么从古至今都是官排一等。意思,等他心思收了,自然乖乖回去听从安排。
不过,出乎意料。许绍远的心思未免收得有些许地早。公司不干倒,势必人不还。口号倒了。
祁寒雨也不透露自己的想法,更不敢在这时候表忠心了。叮得一声,鸡块炸好的提示。祁寒雨小心提着油纸直接放碟子,说着,“吃早饭吧。我去叫小遇起床。”
许绍远吃着味同嚼蜡的鸡块,望着窗外飘起的细密头皮屑,只觉得不美、不风雅。
这雪下得糟糕透顶。
祁钰洗漱完,移动着轮椅出来时,许绍远在阳台观雪。
一楼的庭院修得别致,但一看主人就是辣手摧花的料。常青的植物都是七零八落的。狗养得倒好,膘肥屁股圆,穿着红毛衣的柯基哈巴着舌头,蹦跶着接雪花。
祁钰裹着小毯子,也到了阳台。
“这狗叫什么?”
祁钰摸着他精心打理的辣椒花,一边咳嗽着回“汤圆。”
许绍远把纱窗拉开,朝楼下喊汤圆。那狗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找声源。没找着人。
“汤圆,看上面。”
柯基竖着立耳,仰着狗头往上看。
“还挺聪明。”许绍远搭在窗口道。“光有聪明不行。”
他一时逗狗,窗子就大开着,开始吹进来寒风。带着雪星子的冷清和凛冽。
祁钰咳得更厉害了。冷白一张脸气血上涌,跟人喝醉了酒似的。站他这角度,一大片玻璃外,飞絮濛濛,想被施法了似的,下落得极为优雅缓慢。实在美丽冻人。
“咳咳”
祁寒雨闻声而动,把祁钰推到家里面,等许绍远走开了,默默把窗子关上。
这一阳台的金枝玉叶同样也受不得冻。
36不速之客
雪下了一上午。积雪深一层,周末更没几个人出门。使得地面的雪干净完整。
祁寒雨忽然道,“楼下有家包子店,大肉包做得干净又好吃。”许绍远一听,以为自己再不说,午饭就得是大肉包了。哼了一声,便顺水推舟问道“我们中午吃什么?”
祁寒雨看了他一眼,“家里有什么吃什么。”估计在想,这人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外面仍在不紧不慢飘着雪花,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雪继续下,看久了,却是乏味寡淡。
祁钰红白着脸,隔着两层玻璃,嫌里面的雪景不好看,没氛围,捧着个相机还想去楼下。“不烧了,不难受了是吧,就又开始作了?”祁寒雨老气横秋地说道家中的作精“想一出是一出”。
泡温泉的计划泡汤,许绍远自然也不大开心。可他在一旁看祁寒雨又当爹又当妈的样津津有味,就没憋住笑。但未免引火上身,他只装作拿着手机看到了什么奇闻轶事。
祁钰还真是发烧连着一时脑热。浑身的热仿佛都集中在脖子以上,安静坐着,晕晕乎乎像在做梦。便也活回了小孩,想什么就说什么,想了还就要立马去做。许绍远看他这副罕见的样子也很奇异。
祁寒雨伸手贴着他脑袋。祁钰眼梢上挑,“脸好热,感觉要喘不过气了。”祁钰的体温反正是比他热的。他把祁钰多裹的围巾取下来,摸着小弟热乎的脸蛋。
本来是作着降温的打算,摸着还怪舒服。祁钰虽然瘦,五官模样也不是可爱的长相,脸上的肉却是又软又嫩。凉了一会儿,祁寒雨问他清醒没,往他鼻子上捏了一把。祁钰瓮声瓮气嚷着要下去,不顶用。
小有情调的人只好被迫在家中正对着暖气炉看书。
许绍远遗憾去不成温泉了。这人脸皮倒厚实,也没说要走。
祁寒雨几次委婉提出,他完全不必带上自己,自己想去就去。许绍远又振振有词,“天公都不作美,改日选个好天再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