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浓郁的树影下，屈胤扬已经结束晨练，冲完澡，正闲适地吃着早茶看报。作息与习惯都十足地老派。祁寒雨缓缓走过去，迎着晨曦，气质干净又明亮。

亭子里的桌上摆上了棋，屈胤扬问姗姗而来的小祁，“吃早饭了吗？”

昨晚至今晨，祁寒雨问过他授课计划，屈胤扬只字未提。授课时间完全看他方便，而屈老师是六点发的消息。得亏是家里猫醒得早，祁寒雨才得以适时出现在此。

祁寒雨说自己吃过了。桌上除了茶水，也摆了花样的糕点，还是许绍远爱吃的那家铺子。屈胤扬示意他坐。祁寒雨穿着白衣黑裤，身姿清俊，坐下来时更显他手足颀长，赏心悦目。

“知道规则吗？”

“嗯。”

“先下一局试试。”

都说棋品如人品，祁寒雨的棋走得很稳。可面对屈胤扬的步步紧逼，祁寒雨再求稳下去，这局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借弃卒保车的伎俩，祁寒雨又走了几招。

屈胤扬走棋偏爱险中取胜，故意放水，再逼祁寒雨几步棋，后又把局势拉回。完全是一副尽在掌中的姿态。

拉扯了几回，屈胤扬注意着祁寒雨的神情，他也不急躁，垂着长长的睫毛，在思索自己的棋路。

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移动。屈胤扬显然不是个健谈的好老师，好在祁寒雨算是善思的省心学生。屈胤扬胜在思路清晰、耐心。

这二人的话并不多，到中途才说了些事。下棋之外的事情。

“跟爱E资本有过往来吗？”屈胤扬姿态随意捻着棋子。祁寒雨，“有过，不多。”

“他们跟政府打交道多，跟投的风向很顺，几乎是投一个赚一个。”祁寒雨曾代表许景山，参加过他们的投资宣讲。

“爱E选项目的眼光在业内还是不错的。”屈胤扬在海关总署，对这些却熟悉得像自个儿主管的。

“他们的苏总是医疗行业出身。听绍远说，你对医疗行业有想法。是因为弟弟？”

祁寒雨，“有一部分原因。”

“周六在上海有个报上面的投资会，你可以以新安创投的名义去听听。”

新安创投是屈胤扬舅舅名下的公司，值得一提的，创投扶持了国内最大的新能源车企。他舅舅在公司给屈母安排了个董事职位，屈胤扬偶尔会借用她的名义跟投些小项目，成效不错。

祁寒雨微笑着应好。

一席难求，虽然是听政府的墙角，但本来这种会议也会邀请大的投资机构，合法合规。屈胤扬还是很谨慎的，非是行职务之便，而是以企业的名义来带小祁。光这点，祁寒雨平了不少顾虑。祁寒雨也不想牵扯太深，屈胤扬的做法可以说正合他心意。

能进项目会现场，就能听到真正有价值的专家评讲。作为思路参考，对他评估同类项目的市场效益和前景用处颇大。他了解过远芯的运营，知道里面的门道。有些项目虽好，但报名的关系户多，很难拿到政府大部头的资金。他很早就有投资意向，奈何没钱。不肯接受许景山的隐形福利，祁寒雨心里是踏实了，实际却没捞到什么好。

“不过，我不能打两份工。”祁寒雨这么明说，显得他心里弯弯绕绕多。可这种小问题一开始不说明白，后面是很难缠的。许景山离任时在这方面也吃了大亏。

屈胤扬安静地看他，沉寂黝黑的眸子，隐约有一丝不屑的情绪，“许景山之前就是这么带你的？”

祁寒雨，“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我也可以借你钱让你去投，亏了算我的。本来100个项目最后能有10个活下来，已经算上有成效了。”屈胤扬是真不在乎那点钱。

在祁寒雨思考这个提议的风险性的时候，屈胤扬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我也不是叫你花钱玩玩。同样，你也没必要有太大压力。新手的保护期有两年。两年过后，正好可以验收成果，证明我的投资有没有价值而已。”

“谢谢你的提议，但我想看看今年的项目会再做决定。”祁寒雨慎思之后告诉屈胤扬。

屈胤扬没说什么。“我这周五回上海，你下了班跟我一起走？”

祁寒雨微微皱眉，抿了口茶。早上起太早，又没吃，胃不大舒服。又不只是胃不大舒服。“赶得上就一起。”

“不舒服？”

祁寒雨戏说，“昨晚在外面吃坏了肚子。那我先不打扰了。”

屈胤扬倒有些分不清他话里意思。是食物坏了，还是坏东西。摊开了说，总之祁寒雨这话很有趣。

祁寒雨到公司正好9点。太阳打西边出来，许绍远也早到了。人年轻就是好，恢复起来就跟牛似的。

祁寒雨脸色发白地跟工位上的小许总道了声早。

“早啊。”许绍远走起路来还有点跛，不大敢完全用上右脚的力。站着的姿势就更加嚣张了些，“小祁，我觉着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

祁寒雨打开电脑，剥了蛋壳，把楼下买的鸡蛋塞嘴里，过了口热茶。“哪里不对？”

“你看着有点虚啊，整个人透着一种被掏空的感觉。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家里事多，忙的。”祁寒雨面无波澜。

“不是有对象啊…那你想不想谈对象？”

“你是喜欢女的吧？小祁…”

祁寒雨没来之前，许绍远看着屈雅君给他发的照片，陷入沉思。

他表姐不知道从哪来的高糊照片，只拍到了个侧脸。兴致冲冲说是在鸿景遇到的，本人长得可俊了，问他认不认识这小帅哥。他表姐孩子都打酱油了，不能是看上小祁了。退一步说，就是看上了也不会这么坦诚布公。

一问原来是屈雅君先发给了表妹，两姐妹一起八卦，表妹一眼看中了。在小群里寻人，屈胤扬回了她。

照片的主角就是小祁。跟他今天穿的衣服对上了。

“小许总，你不忙吗？我这里还有一些合同要你签字。”

以小祁的相貌身材，肯定不少看上他的。但小祁从没表现过对女人还是男人有想法。许绍远觉得很不可思议。左右听到的风声虚言，就让许绍远开始在意了。

本着对表妹负责以及给小祁解忧的宗旨，许绍远让表妹打消对小祁的想法。表妹有没有退却他不知道。

可他这厢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像是要透过一双识人慧眼，明了祁寒雨不甚模糊的性取向和感情观。他这人说不上多正经，可也做不出平白无故拿闲话质问祁寒雨。

可自屈胤扬说了祁寒雨今早来过鸿景，这事情性质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