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1)

陈雍今日本无甚兴致,见此?眉宇间的冷淡却敛起几分,指腹更是触上了陶然颊靥的肌肤问:“阿然近来可是又用药了?”

陶然顺势贴上了陈雍的手?心,声?若含蜜般稠:“九华峰请来的道人近来为妾新炼了些?药,妾已不如?往日般难受了。”

她口中的药自?是五石散,若说一开始她恨极其了沈三郎,也恨极了对五石散的依赖,可时日久了,竟有些?热衷上此?道,她只觉每每服用五石散后,神明开朗,容颜焕发,肌理更是细腻,观之甚喜。

她的话并?不难猜测,她来之前或就服了五石散,而对此?,陈雍挑起陶然的一缕发,语中满是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吗?”

“若是极好,阿然可莫要私藏着?药方。”

“自?然。”陶然笑着?倒入陈雍怀中。

五石散的配料多为贵重的药材,而陈雍早年当个闲散惠王时,能?用以敛财的路子也无非是借多病之故开的药坊,时至今日,这?些?药坊也仍在运作,陶然的炼药道人也多是他的默许。

他虽已贵为帝王,可所承的帝王私库不过是个空壳,家资或比不上一些?底蕴的世家。

也难怪长公主在时,不过一个蜀地流民动乱,也要办宴筹资,至于国库,光是应对将要起的战事,便?已有应接不暇的的预兆。

这?于他而言并?非好事,故而同新制一起的,还新增了数条税令。

陈雍思量着?国库私库的丰盈,同陶然各怀心思地滚作了一处。

翌日,毫无征兆地,自?宫中发往建业了一道旨意,冬至祭天,宣王六娘子作悦神祭舞。

*

旨意传至建业时,王静姝恰不在府中,她在庄中巡视秋收佃粮,除此?外,她还得了父亲的授意,从各地陆续收粮。

这些都需经她的手登入册中,到时一齐交于父亲调度。

这?年来,王静姝虽还瞧不出天下要乱了的迹象,但王斐如?一直稳扎稳打,力求在江淮一带扎稳根基,比之她阿父的沉稳,大伯王瑞就狡猾多了,也不知是在洛京待久了,察觉了些?什?么?动向,还是被她阿父的突然上进给激发了灵感,竟生了个狡兔三窟之计。

他在洛京运作,将小叔父王瑾遣至出任青州都督。

青州地处江北,又背靠大海,是绝好的割据一方之地,且同王斐如?所能?掌控的扬州、京口等地恰能?守望相助,对中间的徐州也可攻可守。

其实比之青州,王瑞更想谋的是荆州,若得控制荆州,便?能彻底将长江一线掌控,重复昔日南地政权割据之态,如?此?,无论这?天下大势如?何诡变,王氏都足以延续权利。

可惜胃口太大,若是提出,任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故退而求其次。

这?些?若非王斐如?点出,王静姝也窥不得其中深意,不过,也正是因王瑞这?种只顾氏族荣耀的私心,王静姝反松了一口气。

这?恰说明王瑞对新帝也算不上多忠心,他就如?那墙头的草,风向往哪,势就往哪倒,且如?今在朝中同人斗得不可开交,似也再无空插手管她一个小小女郎。

她唇畔不由地漾出一丝笑,将最后一笔入窖的佃粮登入册中。

恰是时,庄外疾奔来一家仆,待近了才?发现竟是沈风眠院中的,来人一近前,便?急着?道:“六娘子,府中来旨了,还来了车驾要接娘子入洛京,夫人令奴来急报。”

王静姝笑意不复,面色一点点沉下,但她毕竟不是过往经不住一点事的女郎了,也不可能?再一点风吹草动地就跑走,她见那仆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定然还有未尽之意,同竹苓抬了抬眼:“给?他倒水。”

竹苓早有准备,从水囊中倒出水递给?仆从,仆从饮尽,急切的面色才?有好转。

王静姝这?时才?继续问:“你来时,叔母可知旨意是什?么?了?”

“又是何人来传的旨?可有言所来车驾是何时要接我走?”

……

王静姝将重要的几点问得很细,这?仆既能?被沈风眠遣来传信,那也是极伶俐的,缓过气后,说得也越发详尽,禀道:“来府传旨的天使?是宫廷内监,夫人令奴前来时,旨意还未宣读,但夫人观车驾仪制是出自?祠部曹,恐与天子冬至祭天相干。”

“还未曾言明何时就要接走娘子,但夫人道来使?面色似有些?急迫。”

王静姝面上郁色稍缓,知叔母见多识广,既是猜测同冬至的祭天相干,那应当八九不离十。

急于遣人来知会,怕也是忧她不知情地归家同来接人的仪驾面上,反不好拖延亦或是准备了。

仆从再无可说,可亦不敢擅离,静候着?娘子的吩咐,然足过了好半响都不曾听得娘子再言,不由偷眼去?看娘子身旁的侍女,企得个示意。

竹苓做主让仆从先?退下,眼带担忧地瞧向娘子,这?年来,不知多少建业郎君以各种名头邀娘子游猎,上门求娶者更是踏破了门槛,可娘子皆拒了,性子也不似过往那般爱玩爱笑,整个人越发地沉静,也越发地貌美。

她不梳繁复发髻,只赩炽发带穿发而过,最后余下如?缎般披发用同色发带束至发尾,便?是这?般简素也足以惹人望了一眼又一眼。

竹苓无法料得,洛京来使?,娘子会如?何抉择,也无法料得,若是这?样的娘子重入了洛京,可会止于来旨所传之事?

竹苓的担忧并?非空想,但王静姝的面上并?无忧,她细长眉尾下的眼底神情只有难决。

难决是否入洛。

她一直知自?己未定的亲事是个潜在的隐患,她以尽孝为由留在父亲身边,也留在建业,为的就是避开初登帝位或还对她留有兴趣陈雍,也暂避开大伯对她亲事的利用。

至于之后,她对那个对她有着?极强占有欲的郎君有信心,沈遐洲岂会给?陈雍想起她这?么?个女郎的机会?

朝中争斗不休的党争已然证明了这?一点。

再则,她父亲的出仕,大伯也有了新的筹谋与计较,轻易不会同父亲撕破脸再算计到她的婚事上。

她本以为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等,直到这?突如?其来的来旨。

她不可能?再如?过往躲避丹阳王一般一走了之,陈雍毕竟是帝王,她若仍要拒,除非此?刻便?生一场大病,可如?此?做,难保证不会惹恼帝王,以影响祭天为由降罪。

她父亲如?今正是坐稳江淮的时候,若因她之故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诸多思绪在她脑中拉扯,可她唇角却忽地流出一抹笑来,她竟在这?时想起了沈遐洲,脑中不经勾勒出郎君满是凄楚酸涩怨怼她的模样。

她几乎可想那人会说出什?么?来“坏卿卿,你又想弃我?”

她的脸颊有些?发烫,笑意却加深,在心底回应:她哪里是想弃他,她分明是要去?见他。

一念既定,她当即吩咐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