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是年九月,鲜卑族的慕容部落同上谷、渔阳、辽西等郡摩擦不断,大绥边防将领多有死伤,其中就有顾五郎,这顾五郎早前也非是边地将领,是长公主在时,为抬举寒门武将,以平丹阳动乱之由,强置换了几处兵马。

顾五郎就是那时留守在了边郡,后陈雍继位,也有意打压世家?,便忽视了这些?变动,而朝中无休止的内斗,也令那些?调往苦寒之地的世家?子们回调无门。

若在平和之时,即便在苦寒之地,这些?世家?子们也能自己将日子过滋润了,可数次交锋下来,外族的蛮人们似也察觉了边防的薄弱。

一次比一次猛烈的进攻,又有多少本就养尊处优的世家?子愿豁出性?命去拼?

同顾五郎这样郎君都已是少有,而将领一旦畏了惧了,底下的军士又能有几多士气?

败仗的消息不断传回洛京,朝堂间非但没有同仇敌忾,反而越发地针锋相?对,有子弟在边地的世家?一面想将自家?的子侄调回,一面又不愿就此被寒门武将压了一头,尤其上谷、渔阳一带属幽州,早前还是陶敬驻守过的,若非是要?抬举这些?粗人,他们家?中的子弟何故会害了性?命?

而陶敬为首的寒门武将也趁机不断上书?弹劾败仗的将领。

经过一番争论?和妥协,最后的结论?是从寒门与世家?中各出一个将领,联合退敌。

事?情有了定论?,御座之上的陈雍略带疲惫地下了朝,他的身子骨已然不见?了过往的多病,但眉目中却多了几分时隐时现的残虐,他似乎想压住,令面皮一如还是惠王时那样温和,可却抽动得有些?骇人,及至入了寝殿,他面皮上最后的温态也不见?了。

木质物?品翻倒的响动自内传出,他一直在隐忍,从幼时冷宫的受尽冷待到陈蓉养育下的忍气吞声,及至如今,他已是万万人之上,可仍旧有人胆敢不断忤逆他,吕良这老匹夫处处与他作?对。

他想令沈遐洲死,吕良便非扯出些?管冠冕堂皇的由头来保,他为更?驱使陶敬为自己卖命,纳陶然入宫,吕良转头将自家?旁支的女郎也送入宫中,打量他不知这老匹夫的心思,有了皇嗣,他当初用在长公主身上的手段焉知不会重回自己身上?

似想到什么,陈雍的眉头又温淡地舒展开一些?,想来吕良也料不到,他既杀不掉沈遐洲,便也用沈遐洲作?刀,提出了改制,也不知吕良可曾后悔非要?留下沈遐洲与他膈应?

如此想着,朝中争论?带来的不悦倒也消退不少,他全然不在乎边地的几场败仗,他始终认为域外的那些?部族不成气候,倒是再多死些?酒囊饭袋的世家?子好。

他轻扣了扣没经翻倒的桌案,登时有屏住呼吸在不远随侍的宫婢上前,将殿内毁乱的器具尽数换上新的。

恰是时,陶然来求见?。

陈雍目中划过一丝兴味,朝旁点了点头,便有人去引陶然入内。

他继位至今不足一年,并无皇后,三夫人中的贵嫔是为陶然,还有一位吕姓贵人,再往下,九嫔也未满,皆是愿攀附他而送进宫的女郎。

其中陶然无疑是最特殊的存在,早在他未夺帝之时,二?人便多有一些?合作?。

大绥门阀士族之间的倾轧争夺非始于长公主,自来有之,故而常有因卷入□□招来杀生之祸的名士,长久下来,这些?名士分为了明显的两派,一派如吕相?这般积极入世,一派如陆放一般远离政治,以探究玄理来超然物?外,这也是清谈在大绥名士间流行的原因之一。

这类人在这些?年来越发地多,陶然便是他于玄思与清谈一道上立起的一道旗帜,并不需陶然有多擅长此道,只需令众人知晓,他并不如长公主那般厌恶此道,并在以“神女”之口强化自己君权神授的同时,向外传播人放松宽容自己的性?情皆是可以被理解的,即便是做出一些?不穿衣服、不戴帽子的行为。

虚渺境界的追求,五石散光明正大的流行,皆令诸多世家?内里变得更?加糜烂。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不破不立,用不了几年,变法新制选拔的人才便能取代世家?的垄断,实实在在的权柄皆能收归于手。

许是想着这些?,他偏浓郁的眉眼冲淡了温雅,瞧着竟有些?鬼魅的邪肆。

陶然望一眼,便略带羞涩地垂头施礼。

明耀耀的蹙金裙铺展在淡色氍毹之上,腰间更?是坠下各种繁复珠饰,富贵得不像个“神女”,倒像个堆满锦绣的衣桁。

陈雍双目像是被刺一般地偏了偏,他实是不知陶然自哪学来的穿衣风格,一经得势,竟一扫往日的淡雅装扮,变得越发庸俗。

陈雍皱着眉询问:“何事??”

陶然噙笑?:“得陛下看重,妾得以为陛下料理祭祀事?宜,妾想着,今年终归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冬至的祭天自然也尤为要?紧,可惜妾已为人妇,不能再作?祭舞。”

陶然说着,觑了一眼陈雍神情,才上前些?地继续道:“妾有一人选想荐与陛下,这人陛下也识得。”

陈雍抬眼,只听得陶然口中吐出了一极为熟悉的女郎名讳

“大司农家?的六娘子王静姝。”

第75章 第 75 章 赌一赌

王静姝的名字一出, 陈雍目色一瞬凝起,继而掀眼打量向陶然,终是知她学的谁的装扮。

昔日在洛京女郎中独一枝般存在的王六娘子, 便?惯常是这?般鲜妍靓丽的装扮。

可人与人之间自?来是不同的,王静姝盛美,任何鲜亮的衣装都难盖其明妍姿容,而陶然虽也称得上美,却多是秀美,偏要学了那艳色装扮, 举止中又掩不去?的微谨依附, 反落了下乘。

陈雍似陷入什?么?回忆般地轻敲案几, 无人会不喜明艳得不可方物的美人,尤其是王娘子那种满是傲气令人得不到的美人。

他曾给?过王静姝机会, 只要她成了他的人,便?不至成为引战的诱饵,而他也可先?同南地世家先?有了联系, 可惜底下的人办事不力,一个服了五石散神志不清的女郎也能?带丢。

后来的诸多筹谋中,王娘子已然被他排除在外,可不曾得到的美人,于已成为帝王的他而言, 终归是待抹平的遗憾。

他不是没有暗示过王瑞献上女郎,然王瑞此?人推三阻四,有时甚至装作听不懂。

他怒,但他初登大位,又同吕相有了隔阂,而陶敬更是后起之秀, 根基不稳,他急需王瑞此?人领南地士族的介入,来平衡朝堂。

而后,朝中党争不断,他也无暇再对王静姝起心思,此?刻经陶然提起,若说不动心,那倒有些?假了。

不过,他自?也不会觉得陶然会无故提起王静姝,只那一眼可见的女郎之间的较量与不甘,令他轻轻地笑起来,顺水推舟般地道:“阿然有何想法,自?去?做便?可。”

“孤自?是与你一心。”

温雅的浅笑极自?然地从他唇畔流出,十年如?一日的君子伪装,令他显出的温情既真切又令人几欲沉沦。

陶然不经有些?荡漾,延颈前倾,姿态愈发顺从,于她而言,情爱自?来是同权势关联的,谁能?给?她富贵权势,她便?爱谁,昔日追附沈三郎如?是,如?今讨欢陈雍亦如?是。

她无疑是自?得的,过往瞧不起她的那些?世家女郎,如?今见了她还不是要恭敬俯首?

但她仍旧不满足,她所想见的低垂头颅中还少了几人,她恨昔日轻视贱于她的沈三郎为何还不去?死?恼王静姝仍有家族庇佑可于建业恣意,妒宫中还有旁的嫔妃同她争高低……

她的野心在权势的浸染下不断膨胀,已不再满意如?今的妃位,她开始向往更高的凤位,也再抑不住地想击碎王静姝的傲骨,见她伏跪跟前求饶。

似只有这?样,才?能?极大地抚慰她曾受伤的自?尊。

她明明面着?陈雍,眼神却想得微飘,甚至有几分不太正常的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