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三尾狐狸……”此刻柳生脑海中满是老板娘道他身上味道熟悉的话语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和师父在一起的,能沾染上的也只有师父身上的味道了吧?

那么三尾狐狸那句熟悉,是什么意思呢?

在阿纯和柳生各怀心思走上锦州的路途时,十二瞬内,白先生终是慢悠悠地走出了乌有屏风,他四望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若不是有难言之隐,他也不会让阿纯带着失望出行。

“现在他们走了,你可以出来了。”青衣少年对屏风说道。

他话音一落,屏风内走出一个人来,身量瘦高,着一身简单的短打装束,背着一个浆洗得发白的褡裢袋。“先生,”那人抬起头来,“我们可以启程了吧?”

清早明亮的阳光照进铺子里来,正巧照亮了那人的眼睛他竟是已经同阿纯出了城门的柳生!

锦州距离蜃城约莫数十天的距离,白先生为他俩占了一卦,道他们此行无论是坐车还是行船,都是大凶,因此他们只能靠两条人腿一步一步地丈量而去。х?

阿纯是精怪,柳生总是同精怪打交道,因此两个年轻人尚是有话可说,因为他们是去寻红珊的下落,一路上阿纯便向柳生打听红珊是怎样失去消息的。

柳生黯然着眼神,回忆道:“我同师父一直流浪在各地,为一些世人驱逐扰人的精怪。一日,师父收到来自锦州的信件……”

红珊在道上颇为有名望,老宅里扰人的鬼怪,河道中翻船的河妖,无论是道行多高的妖怪,只需请到红珊,不出几天,精怪绝迹。只不过世上高人颇多,能降妖伏魔的道人也不止红珊这一个,譬如龙虎山那些成群的得道高人,因此红珊在道上知名,除去做事利索外,还有一点便是要价奇高,捉不捉得到妖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得装出一副“我乃天下第一术士”的模样震慑住那些达官贵人,让这些富人被要价所蒙蔽双眼,以为眼前站的这个女子定是手段非凡,不然怎样能这般气定神闲地狮子大开口?

虽说红珊赚得多,但因她整日酗酒,钱财全散在了各种好酒上,因此柳生的童年过得也只是堪堪吃饱肚子。

而这次红珊收到的信函,便是来自锦州的安家。

锦州地处河道要塞,是个四通八达的繁华之地,这里遍地绸缎庄,家家靠着布匹生意营生,其中最是富有的,便是安家了。

据说安家大宅闹鬼是在三年前,那时安家突然无端失火,亭台楼阁,花园走廊,到处都能失火,甚至连冰窖中都能起火。在起火之时,有人看到在烈烈燃烧着的火中有人影举着火把四处点火,可待火熄灭后,也不见有人伤亡。

按理说宅中只要闹鬼多半都会无故失火,只是安家的那只妖孽只是四处点火,却并未伤人,应是道行不深,再说安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即便烧掉几座房子也无所谓,但自从宅中出现妖孽后,安老爷唯一的女儿安意小姐竟被妖魔蛊惑一病不起,如今三年过去了,眼看是熬不住了,安老爷焦急得不行,四处花高价请术士前来降妖,可那些术士不仅妖魔没捉到,连那妖魔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着实叫人苦恼。

再之后听闻道上有一名年轻的女术士唤作红珊,接过的生意从来没有失手过,只是要价奇高,难为了许多平常人家。安老爷一听便一拍桌面,要价高便是有本事啊,立刻差人写了一封信函 ,给红珊送去。

于是师徒两人风雨兼程,终是赶到了锦州安家。

柳生回忆道:“在到达锦州的前一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是一片千里赤地。

一眼望去,遍地都是龟裂的土地和破败的房屋。晴空万里,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干燥的风在这地狱般的土地上幽回呜咽。

柳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到这个地方来,他只觉得喉咙冒火,渴得厉害,好像全身的水分都被吸走一般。他找水喝,却见河流干涸,水井枯萎,地上干得竟连一棵绿草都没有。

他清楚地记得这异常的一切,甚至梦中那惶惶不安的感觉都异常真实。

他在干旱的土地上四处搜寻着水的踪迹。他的梦境在此刻是变幻无常的,方才他还行走于一条干涸的水道边上,一个恍惚,又见自己置身于满是枯草的田埂中,再是空无一人的城镇,满目死树的枯林……最后又忽地一变,他停在了一处大宅院前。

看这宅院的模样,似乎是个大户人家,大门涂着红漆,上头钉着巴掌大的黄铜钉子,在大门两旁还站着两尊雪白的石狮子。

柳生抬起头,想看看这是谁家府邸,梦中那气派的匾额却是模糊的,看不清上的字迹。唯一让他清晰记得的便是在这一片颜色荒芜的世界里,那红漆大门、白石狮子,异常地鲜艳醒目。

柳生敲了敲门,想讨口水喝。

等了许久,大门终于“吱”的一声打开,门后走出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他眼眶深陷,嘴唇开裂,在见到柳生后,他竟是吃了一惊:“你是……柳生?”

“老伯您认得我?”柳生诧异这位陌生老人竟认得自己,舔了舔嘴唇,问道,“老伯,我渴得厉害,能不能给我一碗水喝?”

“水?”老人听闻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柳生,你快走……这里,这里不能再待人了!你快走!永远不要回来!”

老人的态度变得太快,少年被他推搡着往后退去,也就在这时,风突然变大了。

这股突然而至的风似乎有生命一般,带着让人莫名的恐惧呼啸而至,找准了老人的位置朝他身上卷去。

“快走……”老人余音未落,就见他的身子陡然被抽干了一样,皮肤迅速缩水,只是那么一瞬,他就在风的吹拂下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干尸!

“咔吱”一声脆响,一具没有一点水分的尸体裂碎开来,化为万千粉尘,但那干巴巴的头颅却完好地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到柳生脚下。

那双枯萎了的眼球,便正好盯着他的脸!

“啊!”柳生一声惊叫,从床上坐了起来。

柳生道:“我做那梦时正值盛夏,是雨水最为充沛的时节,我醒来后,全身竟被冷汗浸湿。那时屋外正下着大雨,我喉咙干渴,喝了好大壶茶水才缓过来,后来我把这个梦告诉师父,师父却说我晚上嗑了太多瓜子,以致气躁,才做得这个怪梦。”

第二日师徒俩赶往安家大宅。那安家是锦州首富,宅邸自然建得阔绰,高大的正门上涂着红漆,上面钉着巴掌大的铜钉,两旁蹲着两只雪白凶猛的石狮子。

红珊敲开了门,将书信递给了看门的小厮,不一会儿,安家的老管家徐伯就领着一帮下人走出门来。

徐伯六十多岁,身体十分硬朗,见了师父后立刻迎了上来:“红珊姑娘,你可叫老朽一阵好等啊!”

柳生盯着徐伯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十分熟悉,他从没来过锦州,自然也不曾见过徐伯,突然间他心猛然一跳,这徐伯不是出现在梦中那断头的老伯吗?还有这扇涂漆的大门、两旁的石狮子,都和梦中景象一模一样!

一股异样的不安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几日都在下雨,一路上耽误了些行程。”红珊对徐伯打着哈哈,随后扭过头来,“柳生,快跟上!”

安家宅邸如许多江南宅邸那般,建得错落有致,拱桥亭台穿插其中,显得一派清幽寂静。园子内特意培植的晚春杏花尚且挂着满枝粉白,不时有几瓣白色随着微风无声落下,躺进地上那透明的水洼中。

“这几日突降暴雨,好几处库中的锦缎浸了水,老爷忙着去处理了,无暇回来,宅中一切事务都由老朽代为掌管。”说着老人一脚踩进躺着花瓣的水洼中,领着二人走进了安意小姐的闺阁中。

这闺阁建在一处阳光极好的地段里,前院能照着正荣的阳光,后院栽种着高大阴凉的香樟,阁中仆人进进出出,有看门的小厮、打杂的丫鬟,还有贴身照顾的老嬷嬷,看这屋苑,想来安老爷对这个女儿是十分疼爱的。

徐伯屏退了众位随从,站在闺门前有些为难地看着柳生:“我家小姐尚未出阁,这位小郎君……”

“你家小姐命都快没有了,还在乎这点礼制?我这徒儿是要帮我收妖的,不清楚安小姐的情况怎么得心应手地帮我?”红珊话说得干脆,也不等徐伯答应,便领着柳生了进了门,只不过她好歹是留了安家三分面子,没有叫柳生靠近床榻,因此当时他只能看见那精致的绣花被子下似乎有个极瘦的人形,半天动也不动,像是死去了一样。

红珊坐在床沿处,拿手摸了摸安意小姐的额头,尔后又拿出她的手,看了看指甲的颜色,鼓捣了半天,比看病的大夫还要谨慎仔细。

“柳生,将锦囊拿来。”

柳生闻言从鼓囊囊的褡裢袋中掏出一个用麻布缝制的粗糙香囊,虽说粗糙,却散发着一股让人心安的轻微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