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怕有对比,和安克俭比起来苏时越好像就没么可恶了。他那个人坏也坏得坦坦荡荡,对自己坏事做尽,可也时时刻刻惦念着自己。撇除他干的那些坏事,那样的家世、那样的相貌,得了他的青眼自己也算是撞了大运了。

想得清清楚楚,分析得也头头是道,可心里为什么那么难过的呢?

楼梯想起一阵脚步声,听声就知道是钟太太上楼了。她轻轻推开门,钟洛虞背对着门口躺着,她知道钟太太进来坐在她床边也没翻身,呆呆地望着窗口。

钟太太知道她没睡着,做了一会长长叹一口气后道:“妈知道你心里委屈、存着气。可你信妈一回,你去苏家会过上好日子的。”

钟洛虞没搭腔,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不缺吃不缺穿还能和人家分丈夫就是好日子么?

“你看看咱们这个家为什么会过成这个样子,不就是因为男人不拿事么?家里没个有担当的男人是不行的。女人这一生在家靠父母,出了门子靠丈夫,以后老了就靠着儿子。你看看我,当姑娘的时候也是父母千宠万爱的,可偏偏嫁错了男人又没个儿子。男女之间爱不爱不就那么回事,感情么,多相处就有了。我知道你恨我当年拦了你和安家的小子,可是我的儿啊!贫贱夫妻百事哀。咱家要是像在红河时那样风光,妈也希望你找个称你心意的姑爷。以后你就是日子过不下去还有个娘家可以帮衬着你。可那时候咱家已经是在苦撑,安家比咱家还落魄。他父亲教书那么点薪水还得养那么一大家子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我的老路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舍不得你吃一点苦啊!”

想着钟太太当了首饰也要给她买配衣服的皮鞋,钟洛虞觉得满心酸楚。她哑着嗓子道:“你把当票给我,我想办法把你当掉的首饰给赎回来。”

钟太太侧身抚着她的肩头:“那些东西当了就当了,有什么好赎的。你刚到了苏家就做这么打眼的事让苏家人怎么看你。苏少爷每月给那么多家用,你就别再张口了。”

一百英镑对苏时越来说算什么,怕还不够他和云少爷去喝一顿花酒。

她擦掉已经落到腮边的眼泪,转身面对钟太太躺着:“耀华力那座楼房环境一般,但好处是一楼有两件铺子,你赁出去也好,自己做点小生意也行,要紧的是要把钱都抓在自己手里。你手里有钱二姨娘才不敢作怪,不敢拿家旺做文章。那房子过户到我名下不是舍不得给你,只是我怕二姨娘在家旺面前嚼舌根。以后他要是真孝顺你,房子我肯定是要给他的。”

想想女儿也是要到人家家里做姨娘,也不知苏家的太太和少奶奶厉不厉害,钟太太心里也是不好受,但她不敢在钟洛虞面前显露分毫。帮钟洛虞把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进苏家后抓紧时间生个儿子,有了儿子你才能算是在苏家站稳脚跟。”

钟洛虞拉过她的手枕在脸颊下,轻声应了声:“知道了。”

0043 出门

只有一天多的时间,光宴客的名单就很让苏时越头疼,更何况办喜事还有很多事情要考虑。新房、礼服、家具事事都要操心。

以他的身家其实这些不算个事,但不管是他还是钟洛虞都只想这场喜事悄无声息的办了,不能大张旗鼓这就让他有些分身乏术。房子倒是好办,隔着云公馆一条街他名下也有座带花园的洋楼。买了没几年房子还很新,把家具换一换就行。于是打电话让罗二公子和云少爷帮他布置一下新房。

云少爷倒没什么,却把罗二公子吓得不轻,握着话筒就僵在哪里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才结婚多久你就纳妾?呸,连纳妾都算不上就养了个情妇。那情妇还是撬了凯文的墙角,你就算不怕凯文找你拼命,也不怕宋家找你麻烦么?”

苏时越听到罗二公子说钟洛虞是情妇眉头就皱了起来:“嘴把放干净点,说谁是情妇呢?以后要叫她二嫂。”

罗二公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为朋友两肋插刀,还是劝劝他玩玩就算了。苏大少奶奶要是知道他是苏时越金屋藏的帮凶非拿他沾虾酱生吃了不可。

支支吾吾半天惹得苏时越火起:“行行行,不用你,我让云二一并办了。”

苏时越这一发火倒是让罗二公子下定决心。他兄弟这般人才配宋婉芝那么个老婆的确是亏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宋婉芝家的男人那个屁股是干净的,从老到小谁没往家领过人?不就是一个妾么?苏时越正在兴头上撂不开何必扫他的兴。当即答应找人去他新房量尺寸然后去百货公司帮他买家具。

苏时越叮嘱:“你和云二商量一下,别买重了。”

到了正日子这天,苏时越也没张扬和云少爷各自开了两辆车就来接钟洛虞。

罗二公子和云少爷一辆车,下车时还和云少爷开玩笑:“咱俩还一次都没结过,倒先帮他当了两次伴郎。”末了又用胳膊捅捅云少爷悄悄问道:“你说他会不会胆大包天到今晚不回家睡?”

云少爷白了他一眼:“要你帮他操这闲心?”说完挥手示意俸小赛领人将接亲的礼物送给进去。虽然钟洛虞没让苏时越准备,接了她就走,但空着手上门终归是不好看,又让月小姐帮着去挑了些金饰、布料和补品。

钟家也没怎么准备,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就去耀华力买了些喜字、炮竹,钟洛虞看见这些东西还发了顿脾气,冷笑着问:“要是邻居问家里办喜事怎么不请客,你们还能腆着脸说送女儿去做妾么?”

钟太太无法,让宛丽和二姨娘把房子从头到尾刷洗一边就算完事。

苏时越捧着一束粉色的玫瑰,领着两个伴郎进门。二姨娘一看见苏时越就喜笑颜开,搂着钟家旺让他喊苏时越姐夫。

钟家旺乖乖喊了,苏时越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给他后问钟太太:“洛虞准备好了么?”

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分就没有正儿八经的称呼,钟太太想起以前她也是这么不把二姨娘的家里人放在眼里,顿时感觉真是报应不爽。对这个姑爷她是很喜欢,但对这个不算丈母娘却又的确是丈母娘的身份又有些唏嘘。心情复杂脸上还得带着笑道:“在楼上,我去喊她。”

她上楼去喊钟洛虞,钟老爷过来招呼他们先做,扬声喊二姨娘倒茶。云南的规矩姑爷上门要喝两道茶,一道苦茶一道甜茶,寓意以后的日子先苦后甜。云少爷家本就是滇西南的土司知道这个规矩,面不改色的喝下去。苏时越和罗二公子差点吐出来,含着茶水面面相觑。云少爷警告他俩:“咽下去,不然不吉利。”

第二道茶加了红糖、米花和核桃仁吃起来很是香甜可口。罗二公子吃得很是适口,差点不顾体面的要第二杯。

喝完两道茶钟洛虞也下了楼,看着缓缓走近的钟洛虞苏时越觉得自己心跳都加速了。粉色的蕾丝长裙让苏时越想起她第一次见钟洛虞的情景,当时她就是穿着一条烟粉色的旗袍站在大厅看了他两眼。

他走上前牵起钟洛虞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今天真漂亮。”

钟洛虞如同所有的新嫁娘一样,低头娇羞地笑了笑。

苏时越向钟老爷和钟太太鞠了一躬:“我要接洛虞走了,感谢您二老对她这些年地养育之恩。”

钟太太眼含热泪不舍道:“这就要走了?”

这话问得就有点尴尬了,接了人不走还要在你家拜天地认亲么?

云少爷在一旁打圆场道:“找人算过进门的时辰的,不好耽误。”

钟太太嘴里嗫嗫不知道要说什么,夫妻和睦互敬互爱的话不适合,好好服侍苏时越她说不出口,最终只能说一句:“好好过日子吧!”

钟洛虞笑着点点头:“我知道的。”随后对苏时越道:“走吧!”

他们就要这么走了,钟老爷心里是不高兴的,苏时越身份高贵不屑跪拜一个姨娘的父母,但钟洛虞出门前跪别父母都不知道么?都要出这个家门了,一句话也不留给他这个父亲么?

邻居们都很奇怪,钟家门口停了两辆豪车,几个穿着体面的少爷领着仆从进去没一会就带着钟家的大女儿开车走了。都以为钟家是有什么喜事,结果钟家大门紧闭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0044 喜事

苏时越牵着钟洛虞的手进了卧室,罗二公子本想进去嘻嘻哈哈一下,被云少爷拉去楼下抽烟。

苏时越扶着她的肩含笑打量她一番,觉得她今天无一不美,连根头发丝都泛着迷人的风情。他将人拢入怀中在她耳边亲了一下后道:“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去招呼那些早早来庆贺的客人。”

这场喜事请的客人并不多,除了几个当年一起留学的铁杆弟兄给就是现在合作的几个伙伴。既然人不多,也就没去订饭店。在小公馆开席摆了两桌。

苏时越走后钟洛虞在床上坐了一会,身下的床垫软和的她都不敢随便乱动,生怕挪一挪就陷进床垫里爬不出来。这么呆坐着很是无聊,她起身用手抚平被她坐皱的床单。手轻轻拂过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缎子,西式的铜床铺中式的被子,看上去真是奇怪。

打量新房的陈设,眼前的一切都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花样华丽的波斯地毯、法国的水晶吊灯、梳妆台上摆满了香水和口红。浴室镶着雪白的墙砖,拧一下黄铜水龙头热水便源源不断流淌出来。

云少爷和罗二公子站在门口帮着迎客,这场喜事你要说他热闹可人就那么几个人。请的人不多,客人也是零零散散的。可你要说他冷清,里面却又欢声笑语、恭喜连连。

罗二公子和云少爷闲聊,瞅着他奇怪道:“我是被他激了一下热血上头才帮他干这两面不是人的事。你倒好,不劝劝他就算了,从头到尾热心得很,怕他支应不开又是借佣人,又是借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