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少爷从兜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烟给罗二公子,摸摸口袋发现没火朝正点烟的罗二公子道:“上个火。”
罗二公子点完后手掌虚拢着火机上的火苗往前递了递,云少爷侧过脸凑近火苗,点了烟深吸一口吐出烟圈后才道:“咱们这帮人看着锦衣玉食、意气风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又知道我们从小到大时时刻刻都在做妥协。时越对宋婉芝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心里一直都觉得很委屈。既然钟洛虞能让他高兴,咱们做朋友的当然要成全他。”
罗二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要帮他,那为什么今早要把接亲的手持花台换成红玫瑰啊!”
云少爷嗤笑:“虽然是暹罗的规矩但那个是娶正妻才能用的,但规矩就是规矩,他坏了规矩怎么在上流社会立足?”
罗二公子摇头:“幸好小阿月有个厉害的爹,她要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你这么个古板地守规矩法怕也是要学时越金屋藏娇。”
真是没有意义的假设,他和小阿月再过几个月就要结婚了。不屑和他争辩这种鱼和熊掌如何兼得的问题,他嘴上叼着香烟,把外套脱下来甩在肩上:“你好好守着门啊,我回去看看小阿月起床没有。”说完朝大门口走去。
罗二公子没好气骂道:“嘴真是坏透了,骂谁是狗呢?”再看看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撇撇嘴道:“都快吃午饭了还不起床,活该你娶个懒婆娘。”
苏时越上楼来,推开门见钟洛虞靠着窗户发呆。钟洛虞听见开门声扭头望去,见是苏时越朝他嫣然一笑。
苏时越笑着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是不是无聊了?云二去接小阿月了,她一会就来和你作伴。”
有个人能来说说话当然是很好,可她怕月小姐和她提安克俭。心里不是很适意,但面上又不能现出来,她笑笑道:“月小姐的歪理一篓、一篓的,有她陪着倒真是有意思。”
钉子碰久了,现在她这么乖顺苏时越真是爱得不行,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想亲亲她,嘴还碰到身后就想起敲门声。苏时越挫败地叹口气:“人家两夫妻关着门肯定是想干点什么,这么不识趣的肯定是小阿月。”
钟洛虞笑着推他去开门:“月小姐来陪我了,你下去招呼客人吧!”
苏时越硬是捧着她的脸连连亲了好几下才撒开手去开门。
门一打开,果不其然是月小姐,她穿了一条露肩掐腰的大裙摆小礼服,亭亭玉立站在门口朝他们点头:“恭喜呀!”
苏时越客气道:“谢谢啊!再有几个月就轮到你和云二了,到时候你们可要来曼谷补顿酒给我们。”
钟洛虞招呼月小姐进来坐,今天公馆服侍的佣人都是去云公馆派过去来的,佣人见到自家未来的少奶奶上楼,连忙端了茶水上楼换下旧茶。
钟洛虞举了壶要给月小姐倒茶,月小姐连忙阻止道:“别动,别动,你今天是新娘子不应该干活。”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钟洛虞提手将壶身一斜,茶汤注入茶杯八分满后指尖推着茶碟送到月小姐面前,淡淡笑道:“你不用这样,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月小姐托着茶碟抬眼看她:“你和安大哥的确是有误会,我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来着。可阿云说,横在你们之间的从来都不是误会,是彼此的性格。不然的话这误会早就解开了。你现在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就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钟洛虞觉得羡慕,云少爷真是把月小姐当孩子来养,道理都是掰碎了教给她。这么细心本就有恋父情结的月小姐怎么招架得住。有了矛盾就打一场、闹一场,再骂骂咧咧地和好。她这个年纪的爱情就应该是这样的。
0045 扎进心里的刺
月小姐要咬着唇道:“可是我觉得,有了误会不解开,你心里的怨气不是会更深么?”
钟洛虞笑笑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能有什么怨气?解不解开也就那么回事,我现在有了苏时越,前程往事就应该尽诸抛弃,对他一心一意。何必要和安克俭握手言和一起感叹造化弄人。再说了,我和他之间不是说句话就可以一笑泯恩仇的。”
见月小姐脸上带几分不安,她以为月小姐怕因为安克俭的原因,苏时越和月小姐娘家的生意会受影响,温声解释道:“你是你,安克俭是安克俭,我分得很清楚。你放心,我不会撺掇苏时越去搅合你家的生意。搭理他,那是给他脸了。”
听见这番话月小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倒是不担心她家的生意,她就是为两个人可惜。
那天在云公馆她质问安克俭为什么自己明明活得好好地,却要让钟洛虞以为他死了。
安克俭满脸晦涩失神:“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以为我死了,一开始跟着表叔来暹罗我的确赌气不联系她。想着怎么都要在这边干出点名堂后衣锦还乡去她父母面前把恶气出了不可。可我忍不了离别的相思之苦,想给她写信又怕她父母阻挠藏了信件不让她看,就寄回家让我母亲转交给她,可我母亲给我来信说她已经顺从父母的安排和越南当地一个富庶的华侨结婚了。”
月小姐听得目瞪口呆、满心恶寒,这是两家父母联合起来把这两人给拆了么?钟家先看不上安克俭,后来安家又看不上钟洛虞。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报应不爽。
月小姐满腹唏嘘比当事人还觉得闹心,但没等她唏嘘个名堂来,晚上云少爷回来跟她说苏时越后天要纳钟洛虞做妾,她第一个跳起来反对。态度激烈得云少爷差点以为自己说错了,把苏时越说成自己了。
难得两人重逢后男还未婚、女还未嫁,再续前缘也是美事一桩。在暹罗妾和佣人没什么区别,甚至于妾生的孩子也是受尽欺凌。虽然她知道苏家高门大户干不出这么不体面的事,但钟洛虞可以和安克俭堂堂正正结婚何必去做苏时越的妾?安克俭除了一个出身,相貌、能力并不比苏时越差多少。最关键的是,她看得出来安克俭对钟洛虞的确是余情未了。
可云少爷却苦口婆心劝她别管这档子闲事,感情的事外人越掺和越乱,既然钟洛虞决定跟了苏时越,祝她幸福就行了,别去搞一些节外生枝的事。
月小姐不服:“可钟小姐又不爱苏时越,她爱的是安大哥。”
云少爷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她不爱时越?就算她不爱,她同意当时越的妾那也是经过权衡利弊后的选择。人家的选择又不一定是错的,你为什么要干涉人家?再说了,你敢保证她和安克俭和好后就能顺顺利利走到最后。安克俭的父母怕是不会答应吧?”
月小姐气结:“她选那个日子一看就是赌气好不好?”
云少爷觉得这个未婚妻真是太闲了,尽操些没有用的心。她把气鼓鼓的月小姐拉近怀里,摁在自己腿上:“钟洛虞赌气和安克俭一刀两断,说明安克俭给她扎得那根刺太深了,他们之间的误会只是旁观者觉得无足轻重,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根刺扎得有多深,扎进心里有多疼。你现在轻描淡写的让她原谅安克俭合适么?你以为横在他们面前的单单只是家里的反对和阻挠么?他们自身的性格就决定两人终究是走不到一起的。”
她当时觉得阿云不了解钟洛虞,也不了解安克俭,这些话太片面了。但今天看看钟洛虞的态度,她觉得阿云对人性了解得还是很透彻的。钟洛虞现在就是想要一个痛快,只要安克俭不痛快她就痛快了。她嘴上说要把前程往事尽诸抛弃,说理安克俭就是给他脸了,但却用最能伤安克俭、最能让安克俭一辈子忘不记她的方法报复了安克俭。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是枉然,闹出风波苏时越定不会肯善罢甘休,到时候那才叫一个热闹。
她只是想让这两个曾经相爱过的人知道,钟洛虞未曾背叛,安克俭未曾抛弃。
上面的女人在伤春悲秋,底下的男人却在讨论大事。
云少爷、罗二公子、苏时越坐在小花厅抽雪茄,谈起最近总理和皇室很不对付,云少爷提醒苏时越道:“让你家老爷子做生意就做生意,不要和总理套近乎,这几任的总理大多有华人背景,皇室很忌讳这个。”
苏时越也很烦恼:“我提醒过他,可他不听。后来我想想,咱们以后地生意要接触军方,绕不过总理去。”
云少爷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流水的总理铁打的皇室,你别看他现在得意,等皇室把军权收回来他还能得意到几时?再说了,我岳父交友广阔是膝盖软得下去,该硬的时候硬,该低头的时候低头。你家磕膝盖多硬,能受那个气。”
只要云少爷的姐姐还在萨亚亲王府一天,云少爷一家就是坚定的皇室党,他家和月小姐家结亲看中的就是兰家在西南军界的关系,以防总理起了反心对皇室动武的时候有个助力。
罗二公子和父亲去昆明开银行时才见识了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说起中国,暹罗大部分人只知道小巴黎上海,古都北平,谁能想到西南边缘之地的昆明却如此先进、繁华。一个昆明城光外资银行就有五十多家,发电厂、铁路、机场俱全,云南的军阀的确不简单啊!
他打圆场道:“说得对,铁打的皇室流水的总理,谁知道这位的位子能做几年,县官不如现管,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
没得到苏时越的全盘支持云少爷不是很满意,但他知道苏家只是商人不愿意搅合进政治里面,但自古官商勾结是老例,他也身不由已。便决定给合作伙伴吃个定心丸:“中国政府已经决定跟随美国一起向日本宣战了,我岳父让我们不用担心,他会把后续的事情安排好的。我下个月回云南,除了橡胶厂,棉纱厂也要尽快建起来。不用担心那些老牌大厂,我们走的和他们不是一条路。”
听到这个消息苏时越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可谓是双喜临门。有了这些辅助,他的翅膀才算是真正硬了起来。
0046 你们懂的,我就不标标题了
送走宾客,钟洛虞扶着喝得醉眼朦胧地苏时越上楼。罗二公子在席上帮他顶酒顶得面红筋胀还站得好好的,看着他踉跄地背影忍不住怀疑地问:“他装的吧?他不回家么?”
云少爷也喝了不少,见久经风月的罗二公子这么不会看眼色,问出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倚着月小姐骂他:“你装什么天真无邪?人家今晚洞房花烛小登科,会舍得回家?你管他是不是装的,怎么?你还想闹洞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