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韩定远像死了一样,伏在原处动也不动,林清让软着四肢跪倒在地,他小心将韩定远扶着躺平,触手摸到他薄薄的衣料下滚烫的体温,那人竟然醒着,睁着一双眼睛,恍惚没有焦距,在看到林清让时眼瞳才下意识动了动,意识回来的片刻,无边痛楚也一并裹挟着侵袭而来,他失神的眼骤然被痛意填满,竟然漫出一层盈盈的水雾。

“阿原......”

韩定远委委屈屈地唤出两个低不可闻的字,泪水便顺着眼角流泻而下,争先恐后砸在林清让的手背上,滚烫极了。

“定远......”

绵密的痛在林清让的心口犹如石子投湖一般缓缓荡开,痛意顺着心口滑入食道涌上喉间,他能清晰得感觉到喉咙痉挛,吐字发音都变得格外困难。

他的另一只手被韩定远牢牢地攥着,那人像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指甲都嵌入了他的肉里,林清让感觉不到痛,一心观察他的生命体征,试探着用手触摸他的胃部。

“让我看看你的胃好不好?”

“阿原,你终于来找我了。”

韩定远难得听话,双手捧着林清让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但林清让刚刚触碰到他的胃时却被他反射性地推开,他将自己蜷成一团,身体痉挛似的抖了两下,随后有细细的血丝从嘴角滑出。

“定远!”

林清让下意识用手抹韩定远嘴边的血,可那血越抹越多,滚烫的温度似乎要灼伤他的手,他压着理智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一边安慰韩定远,也是安慰自己。

“我送你去医院......”

他心乱作一团,抖着一只手解锁手机,拨号时却被一股蛮力推开,手机被砸出去老远,人也出于惯性向后仰,幸而及时用手撑地没倒下去,可手掌却压在周遭破碎的玻璃上。

“你不是阿原!”

韩定远清醒过来,他仍在抖,嘴角仍有新鲜的血溢出,可他硬是撑着身子左摇右晃地爬起来,靠着沙发背,半张脸上糊满了血,他的眼睛血红,眼白处的红血丝像是烧着的火焰,喷薄着灼热的愤与恨。

林清让愕然看向韩定远。

“谁让你来这里的!”

“你胃出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林清让把手从碎玻璃上挪开,用手指来回摸了摸感触是否有碎玻璃渣扎进肉里,他的血混着韩定远的血再细碎的伤口处彼此缠斗不休,就像此时他们面对面僵持的局势。

“这是我和阿原两个人的家,林清让,谁让你进来的!”

第十二章

韩定远目眦欲裂,双眼猩红,犹如困兽,他的声音少气无力明显是强弩之末,但字字诛心,犹如千斤重石砸在林清让的心口,闷闷地,令他呼吸迟滞片刻,人也跟着晃了晃。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韩定远的眼睛,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对他说。

“可是他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你再说一句!”

韩定远猛然朝林清让扑过来,一只手钳住他的脖颈,像一只奔溃绝望的野兽。

“咳咳......他死了,早在六年前他就死了!”

林清让的脸涨得通红,他有些喘不上气,但丝毫不退让,直视着韩定远。

“那又如何!你别妄想鸠占鹊巢!”

“是我吗?定远,明明是你把我带回来的,你让我扮演他,你用了五年时间,按照他的喜好将我一点点捏成他的样子,怎么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呢?”

林清让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些许冷意,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他一点点撕开韩定远的伤疤,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质问的话,即便被扼住了喉咙,仍然尽可能的保持平静得体的模样。

“你现在要死要活能改变得了什么呢?他还是不会回来!”

“闭嘴!”

“或者你是想陪着他一起死吗?太晚了,6年了,即便你现在死了,走在黄泉路上,他也不会认得你!”

“闭嘴,闭嘴!”

韩定远气疯了,想要用力捏碎林清让的喉咙让他闭嘴,可他已是强弩之末,苍白的指尖再擒不住对面的人,脱力仰靠着沙发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他双眼渐渐失去焦距,恍恍惚惚都是重影,他的身体不自觉痉挛抖动,随后口中直直喷出一口血,歪着身子倒下去。

林清让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他,见他终于将淤积于肺腑的那口血喷出来,他好歹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爬过去接住他软倒的身体。

“你怕是会恨我吧......”

小秦焦急等在楼底下,围着车来回转圈,过了许久的功夫他终于看见林清让半扶半抱着韩定远下了楼,他飞快的开车去往医院。

韩定远被送往急救室,没过多久,值班医生出来找家属谈话,发现竟是林清让,师兄弟顾不上寒暄,交流韩定远的病情,经过初步检查和问诊,他的胃部出血量大,胃镜止血已是徒劳,需要接受开刀手术,林清让当即表示签署手术同意书,签字时他左手上鲜红的血几乎将纸张浸润,护士才发现他手上零碎的伤口。

“你的手受伤了,这个需要清创包扎。”

“没事......”

林清让牵挂韩定远,将手术同意书给了护士就要跟着轮床一起走,被值班医生扣下。

“清让这可是外科医生的手,以后还想不想做手术了!”

“皮肉伤而已。”

“这人交给我你放心,做术前检查你跟着也没什么用,让护士带你去清理伤口。”

小秦交完费回来,听见医生的话才注意到林清让的手,他一直以为他手上的血是韩定远的,医生的手有多重要他大概是了解一些的,可那人一路上一声不吭,只顾护着韩定远。

他将全部的心思都给了韩定远,可韩定远却一直追着原哲初消散的影子不肯回头看一看身后的人。

这两个人,都生生把自己囚禁在原地,一个不愿意迈步,一个不敢迈步,感情伤人,谁都说不清对错。

林清让处理好伤口,打过破伤风,急急忙忙赶到手术室,韩定远刚刚做完术前检查被送进去,他扶着椅子缓缓坐下,撑着膝盖轻轻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