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潇尧露出几丝暧昧的笑:“要相信警察。”

她浅啜了一口酒,刚刚消散的醉意,这会儿又聚了回来,脸颊开始微微泛红,眼神也迷离起来,突然长吁了一口气,说道:“Jie,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我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涯海角,走了不知道多远。而现在,醒来的前一刻,我终于,终于,要走到终点了。马上就要到终点了。”

Jie 细品着她的话,突然担忧起来,低声询问:“潇尧,你是指警察终于要查明真相了,是这个意思对吧?你还有其他意思吗?”

潇尧淡淡“嗯”了一声。Jie 又说:“对不起,潇尧,这两年我......”

“啊,不不,”不等他说完,潇尧就打断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帮我做了很多很多。我非常感激。真的。”

Jie 的右手搁在桌面上,手腕上的熊脸手表在幽暗灯光的照射下,泛起一层淡黄色微光。

潇尧欲言又止,几次试图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最终,那些字句却不受控地自己蹦了出来。她无奈地想,酒精真是让人冲动啊。她竟然问:“Jie,我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你是经历过什么事情吗?”

她盯着熊脸手表,又说:“这只表你戴了半辈子。”

Jie 也低头看看那只表,露出几丝苦笑:“怎么想到问这个?”

潇尧的头微微发晕,醉意更浓,只能用手托住下巴,眯着眼说:“我只是突然觉得好奇。如果这只表是为了纪念某个人,那么,男人也有这么长情的吗?”

Jie 反问:“你认为没有?”

“没有。”潇尧果断地摇头,头脑却愈发昏沉,某些复杂的情绪在身体里发酵,她甚至感到悲愤。

她又灌了口酒,再开口时,语气便有了嘲讽:“恕我直言,我对男人这个物种,并无任何信任当然,当然,我说的是亲密关系和家庭关系。男人这个物种,他们那可怜巴巴的人性就像浮尘一样,始终悬在半空,从不回归于某个实体。既不回归于妻儿,也不回归于任何具体的个人,却吸附于那些虚妄缥缈的概念。传宗接代,光宗耀祖,子繁家荣,呵呵!为了那些概念能延续下去,他们不在意任何亲人受伤。老婆躺产房里时他们要保小,亲生孩子和继母在一起时他们又要保大。其实他们压根不在意大或者小,谁能让他们秉承的那些概念延续下去,他们就保谁......”

Jie 听着她这冗长的论述,甚或说是发泄,并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颇有兴致地回应:“挺好,潇尧。看来你不仅读懂了男人,甚至还读懂了父权制社会本质。”

说完,他便垂头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左手轻轻摩挲着熊脸手表的外壳。良久,他缓声问:“真的是这样?”

潇尧困得不行,脑子早已混乱一片,增强的音乐声中,她并没听清 Jie 在说什么。Jie 自问自答道:“我觉得不是。你说的只是一部分男人而已。还有一部分,他们的人性确实回归在某些具体的个人身上。他们有着一生中最为重视的人。为了那些人,他们甘愿付出一切。”

潇尧几乎是半梦半醒地回答:“你小说看多了。”

Jie 发出长长的叹息,摇头道:“你不懂,潇尧。你只是根据你自己的经历,去臆想男人。但男人真的有长情的。有些男人作为父亲,他们对孩子的爱,并不比母亲少。他们会为了孩子贡献一切,或者说,无惧一切。”

jie有问题

第六十八章:昏迷

告别 Jie 的第二天,潇尧去了趟溯县。

溯县老李两个月前遭遇一场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他在医院里躺了两周,医生告诉他,医药费已经有人垫付了。出院后,一名穿红风衣的秀丽女子出现在他家门口,并且毫不隐瞒地表示,垫付医药费的人就是她。

老李没想到,女子登门,竟是为了向他打听从前 W 省三院的事情。女子好像知道他那会儿有好几年专门负责泌尿外科,尤其是泌尿二科的后勤工作。女子问了好些在他听起来挺奇怪的问题,他只能茫然摇头。最后,女子向他打听杜泽生医生。

杜泽生医生他是熟悉的。杜医生不仅医术高明,为人也相当客气,过年过节总会给全科室的人送家乡特产或别的礼物,连他这个后勤人员也不落下。女子问到一个日期,2007 年 5 月 23 日。女子希望他回忆一下,在这个日期前后,杜泽生医生下班后去了哪里,有没有返回青阳市的家里。

老李乍一听女子的问题,只以为对方在搞笑。2007 年,那已经是十三年前了。女子竟让他回忆一个十三年前的晚上。并且,他又不是杜泽生的随身保镖,杜泽生下班后去了哪里,他打哪里知道呢?

但女子好像早就预测了他的反应,只是不慌不忙地对他说,可以试着仔细回忆一下,比如,那几天可能正好对应了某个特殊日期或者事件,可能某些细节印象还留存在记忆里。只要老李能给出任何真实信息,她都有重谢。

潇尧一年前无意中拿到杜彦佳的日记,原本她就怀疑杜泽生参与过器官贩卖,这下就更加确定了。她想,杜彦佳曾经没对她提这件事,大概率是因为在杜彦佳心里,董珊珊说的“杜泽生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仅仅是指杜泽生还有过其她情人而已。

想到这一层时,多年以来一直徘徊在潇尧心中的疑惑,终于从混沌的水面之下探出了头。

按照杜彦佳失踪前的说法,她在“鬼楼”跟董珊珊扭打时,可能不小心摁开了摄像机,录下了董珊珊死前的景象,而杜泽生之后从摄像机中发现了那些录像并且拷走了,所以杜泽生掌握了她杀人的证据,并且试图毁灭她。但有一点潇尧却始终没想通董珊珊的父亲,那个曾到学校找杜彦佳大闹,喊着“杀人偿命”的老头儿,又是如何得知董珊珊之死,与杜彦佳存在关系的?他不可能亲眼见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告知了他。

如果说杜泽生是唯一知道董珊珊之死真相的人,那么,向老头儿告知真相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杜泽生。

但是,杜泽生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潇尧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杜泽生在借此威胁杜彦佳。他让老头儿去找杜彦佳大闹,然后他自己出面,替杜彦佳解围,以此让杜彦佳明白,他才是杜彦佳唯一的救星,好让杜彦佳不对外乱说话。

也就是说,杜彦佳可能真的会错了杜泽生的意。她以为杜泽生想要毁灭她,但其实,杜泽生只是想威胁她,让她对董珊珊所说的那些话守口如瓶。杜彦佳压根就没想到,董珊珊口中的那些话,对杜泽生来说,无异于催命符。

那么,更关键的问题来了。杜泽生是怎么想到去打开那台摄像机的?难道在此之前,他就得到了什么提示?

谁又会给他这种提示呢?

潇尧紧紧握着日记,十指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颤抖。某些猜测一旦成形,便如受伤的小龙般无法平息,它们盘旋着低啸着,张着淌血的口唇不断催促她,你早该想到了!你愚昧了太久!

她想,杜彦佳到底还是把那个冷血无情的亲生父亲,想得过于简单了。

潇尧开始调查有关杜泽生的一切,他的职业经历,他与情人董珊珊的关系,尤其是董珊珊出事那晚,他的行程和去向。

她调查从省三医院到青阳市,那长长一段路上曾经发生的事了。但那个“曾经”何其遥远,已经足足十几年过去。如此漫长的时光,是否足以掩盖那一切痕迹?

这场调查一直持续到何慧辰通知她,她的母亲唐月明的真实死因时。到那个时刻,她已经地毯式地、寻根究底式地探访了从省三医院到青阳市的各个节点,试图获得一丝证据。这绝对是件艰难的事,在她做之前,甚至正在做时,她都能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这是在犯傻。但是,当初覃文臻又何尝不是在犯傻?

从田家坪到淞县人民医院,再到市里的詹姆士医院,那长长的一路,覃文臻又何尝不是咬紧牙关,用一种誓不罢休的决绝态度,抽丝剥茧地去追查多年前那辆黑色七座车的去向?

潇尧激动又悲伤地想,这也算她和覃姨的另一种缘分。她们都经历了一场针对挚友的、看似毫无机会可言的大搜索。那无数的失败、沮丧、悲愤、绝望,偶然获得一丝线索的喜悦,乃至那些如有天助的巧合性事件,这所有的一切,都隔着十几年的时间差,在她和覃姨的生命中重合了。仿佛调查杜泽生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个覃文臻。

在得知唐月明的死亡真相不久之后,潇尧随之迎来了有关杜泽生的一部分信息。2007 年 5 月 23 日晚,杜泽生竟真的从省里返回过青阳市。

给出那个信息的,是位于高速路和市区公路中间段的一户宅基地人家。说来也巧,那晚正是那家老爷子的 70 大寿,虽然下着雨,但仍旧在前院搭起棚子吹拉弹唱地庆祝。前院隔着一小片农田和一道浅沟,与公路相衔。那晚那道浅沟被大雨冲得湿滑,边沿也坍塌了,开车如果不注意,很容易陷进去。

正是在那家人摆席庆祝时,杜泽生开车从公路经过,车轮子陷进沟里。老爷子是个热心肠的人,安排几个儿子孙子去帮忙。其中一个儿子,恰巧曾跟杜泽生打过照面,认识那张脸。

在那家人眼里,70 大寿是大事,因此特地找录像师傅录了影像。潇尧仔细查看了录像带,发现在八点半前后,画面边缘,也就是那道浅沟的位置,围着几个人好像正在忙活什么,还隐约透出轿车的边角。经过与那家人核实,那个时间点,大致就是杜泽生经过的时刻。

杜彦佳曾经描述,她也是在八点半左右,在“鬼楼”经历了与董珊珊的扭打,并将其推下楼的。也就是说,在董珊珊出事时,杜泽生并非如他跟警察解释那般待在省城,而是因为一些原因,返回了市里,之后又快速离开。

潇尧脑中基本已勾画出当时的情景。

董珊珊经历短暂的昏迷之后,缓缓睁开眼,艰难地拨通了杜泽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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