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和更来劲了：“就是很别扭嘛！假如说，沈珏搅黄了董珊珊的婚事，导致董珊珊再也找不到如意郎君，生活变得一塌糊涂，那她痛恨沈珏，痛恨到想杀死的地步，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关键她已经攀上杜泽生了，虽然只是情人，但杜泽生有钱，必定也给了她体面的生活。这种时候，她应该没那么恨沈珏吧？保不准她在心里把杜泽生和那个前未婚夫一对比，还庆幸自己没早嫁人呐！”

“更重要的是，董珊珊好不容易攀上杜泽生，肯定会竭尽全力维护这段关系，对吧？那她逼着杜泽生去杀人就算她手里有杜泽生的把柄，杜泽生非听她的话不可不也是亲手把这段关系推下悬崖？报仇虽然爽，但因为报仇而失去今后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么想也不划算啊！更何况那‘仇’不过是毁了她的婚约，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

何慧辰在心里捋着陈璟和的长篇大论，最终得出结论：“璟和，你这恋爱没白谈，对男女关系分析得非常到位。”

说完，又追问：“那你觉得呢？谁最有可能灭门沈家？”

陈璟和说：“我觉得，沈家还有一层社会关系，我们没有追查。就是当初潇书砚生病时，与潇书砚形成过‘竞争关系’的那些人。”

“什么？”何慧辰下意识地反问。“竞争关系”几个字，让何慧辰一时没听懂，但下一秒，她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陈璟和慎重地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你想，沈家为了给潇书砚找肾源，甚至能把主意打到潇尧身上。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说，曾经他们碰到过合适的肾源，但有别的患者得到了那肾源的优先使用权，他们会怎么做呢？当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有关肾源信息的事的，但他们本就不是守规矩的人，对吧？如果他们因此做了可怕的事，会不会遭到报复？”

他盯着陷入沉思的何慧辰，给出最终观点：“我觉得，我们应该以青阳市和 W 市为中心，排查那段时间之内，意外身故的且身患肾脏重疾的人。”

第六十七章：父亲

“卢嫣，现在能交代了吗？”

“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1999 年底，在唐月明案件中，你究竟是受谁的指使？”

“是我当时的男朋友徐辉。他让我帮他做这件事，并承诺给我十万。”

“当时那辆黑色七座车里，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两个男人。开车的男人叫顾勋，97 年之前在市中心汽修行里做过几年修理工，你们肯定能查到这个人。还有另一个男的，戴着帽子和口罩，我不认识。但我感觉是个外国人。”

“那辆车将昏迷的唐月明送到了哪里？”

“徐辉当时并没跟我讲这个。但我推断是去了詹姆士医院。”

“为什么？”

“徐辉一直跟詹姆士医院来往紧密。我在詹姆士医院里，还见过小青年被带进地下二层的秘密手术室。我跟那小青年交流过。”

“具体说说。”

“大概是 2003 年春吧，那个小青年叫欧阳明。我看他长得有点像我弟，就对他有点同情。他住院期间，我一直照顾他。我问他好好一个大小伙子，为什么要干这事儿，他说他在外面赌博，欠了不少钱，再不还钱那些人就会拿他的家人开刀。唉，听得我也挺难受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能怎么办呢。后来过不久，就听说他去世了。”

“你说的这个欧阳明，是徐辉介绍进詹姆士医院的？”

“不是。徐辉是这条链的上游，他把任务一层层分派下去。下游的人都不认识他。我听欧阳明说，是一个姓陈的大妈帮他介绍的。”

“姓陈的大妈？他有没有说，具体叫什么名字？或者有什么外貌特征？”

“没有。听他的描述，那人应该住在本市下属的埠县。”

“对于徐辉这个人，你已经把你所知道的他的信息，都写在了交代材料里。那些信息，你确保你说的是真话？”

“是的，都是真话。”

“我再问一遍，徐辉除了 1999 年主导过唐月明案件，在其他时间，还做过类似的事情吗？”

“从 1999 年一直到 2010 年，他其实一直在做这类事情。我有一些证据，都写在了交代材料里。”

......

卢嫣跟她的好闺蜜董珊珊一样，都有着不幸的原生家庭。在她念小学时，她的父母和弟弟都在一场车祸中丧生。自此之后，她被外婆一手带大。

她的外公早逝，外婆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就是这个农村妇女，一边忍着丧女之痛，一边靠摆水果摊含辛茹苦地抚养她。她是外婆的心头肉，到她大专辍学去混社会时，外婆还会每周迈着小脚移到镇东头的杂货铺，用那里的公用电话跟她联系，一遍遍问她吃不吃得好，缺不缺钱用，有没有遇到坏人。外婆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是她心中所剩不多的温情的全部归属。

当外婆被张国华带她面前时，她最初还绷着，没过半小时，她内心的防线就全部垮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安慰她说，小嫣不怕，犯了错咱就改，改造好了依然来外婆这里，外婆还养得动你。她哭得跪倒在地，呜咽着说，外婆，我都听你的话，我跟警察配合，我努力改造......

走出审讯室，张国华长长吐了一口气。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去抓捕徐辉和顾勋这两个人。当然，具体情况肯定要复杂得多。当年在詹姆士医院担任重要职务的人，一个都不能忽视。

从何慧辰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杜泽生的同事兼密友瞿屹鸣近几年参与了那边城市的器官贩卖案，如此推断，杜泽生和瞿屹鸣两人应该都是惯犯，他们从二十年前开始，就在踏入这片罪恶的沼泽地。

那么，除了杜泽生和瞿屹鸣之外，省三医院的其他人呢？当年省三医院的那条操作线，究竟有几个人真正参与其中？

张国华觉得，除了抓捕徐辉和顾勋这两个核心人物之外，如果能找到杜泽生的女儿杜彦佳，从其口中得到一些真相，那就再好不过了。

潇尧喝到第三杯时，猛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到她对面。

她惊讶地唤道：“Jie？”

刚刚还是微醺的，看到 Jie 的一瞬，她的神志因惊喜而变得无比清晰：“Jie，真的是你。你怎么来这边了？”

Jie 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看上去也很愉快：“是啊，潇尧，没想到这么巧。我过来办点事情。本来还想办完事再联系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他扬扬下巴，指指桌上还没来得及被收走的空杯，笑着问：“你还有这爱好？”

潇尧笑道：“不是。就最近喝点。可能最近事情多吧。”她微微侧过脸，看向灯红酒绿的舞台和扭动起舞的人群，目光变得有点悠远，喃喃道：“马上又得做事了。”

Jie 看她有点心不在焉，便自己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杯酒，关心地问：“潇尧，你这两年可还好？”

潇尧说：“挺好的。没什么大事。对了，你不急着离开吗？明天请你吃顿饭。”

Jie 感叹道：“这一晃，我们就两三年没见啦。”他正色了一点，问道：“潇尧，上次见面，你说到徐辉这个人。后来你接着查了吗？这几年，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潇尧挥挥手：“不用管了。警察现在在查，估计也已经查清了。”

“哦？”Jie 惊讶地反问。他的神色在那一刻是复杂的，有点欣喜，却又掺杂着疑惑和犹豫。片刻，他小声问道：“真的能查清吗？那些人都能被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