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张三人合照被展现在张国华面前。照片中，董珊珊站在最中间，右边是个高挑的长发女子，而左边，则是一个瓜子脸、大眼睛、披肩发、身材偏娇小的女人。

张国华盯着照片中左边的女人，右手大拇指指甲重重扣在食指指节上这是他每每发现重要线索时的习惯性动作。他问董珊珊的未婚夫：“照片中这些人，你都认识？”

对方解释说：“董珊珊曾经跟我同居过一段时间，搬走时，把相册留在了这边。这张照片她以前给我介绍过。里面两个女的，都是她高中时候要好的同学。高个子这个后来进了市文工团，做了舞蹈老师。矮个子这个，高中时候跟她的关系最好。听董珊珊说，这个女的大专读了一半就辍学了，后来出国务工，找了个有钱男朋友，混得非常好。哦，对了，董珊珊去詹姆士医院做护士，还是这个女的介绍的。”

他看着张国华，慎重地说：“董珊珊因为跟这个女的关系好，所以说的也就多了点。她说过，这个女的是左撇子。”

张国华追问：“那董珊珊有没有透露过这个女人的姓名、住址、工作地点，等等？”

这次，对方却摇头：“这倒没有。我至今也不知道这个女的叫什么。”

张国华取走了那张照片。虽然目前尚没有关于嫌疑人的详细信息，但有了具体照片，事情无疑变得清晰了百倍。

张国华下电梯时，目光从没离开过那张照片。看完嫌疑人，又去看站在董珊珊右边的高个子女人。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这个高个子女人，他曾经在哪里见过。但细一想，又没想起来。

回到局里，张国华迅速用照片中的嫌疑人面孔，去匹配了数据库中的面孔数据，但并没有得到结果。对此，张国华早有心理准备。目前的相关数据库本就不完善，再兼嫌疑人可能常居国外，或者四处流动，很可能并没被搜集过面孔数据。

即将下班时，张国华心里猛地明亮起来。这次，他终于想起来了，照片中的高个子女人是谁。

......

张国华是在省城找到那个名叫“徐冰洁”的舞蹈老师的。徐冰洁曾在青阳市文工团做了近十年的舞蹈老师，又被调到省里一所艺术类专科学校执教。

张国华很久以前确实是见过徐冰洁的。那时徐冰洁租住在沈珏一家对门。灭门案之后，张国华走访过徐冰洁。还是徐冰洁告诉张国华，她亲眼看见潇尧晚上乘电梯出门，后又遇到沈珏下楼寻找潇尧。

张国华将照片递到徐冰洁面前，徐冰洁一下子就认出另外两人。她指认道：“卢嫣，董珊珊。她们都是我的高中同学，一个寝室的，关系很好。工作之后也都有联系。尤其董珊珊，我们常有来往。”

“卢嫣”这个名字，重重撞击着张国华的胸腔。他尽力控制着因为激动而导致的声音颤抖：“关于卢嫣这个人，您知道哪些信息？她的工作、动向、居住地，等等。越详细越好。”

徐冰洁疑惑地问：“卢嫣怎么了？”

张国华说：“有个重要案子，很可能跟她有关。”

徐冰洁愣了半晌，使劲点头，承诺说一定配合警方调查。接着，她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卢嫣的事项，详细地告知了张国华。她到底是个高校老师，说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张国华做完笔录时，心中已经理清了更多线索。

根据徐冰洁的陈述，卢嫣确实有过大学辍学、出国务工和交往有钱男友的经历。大概在 1998 年初，卢嫣重新出现在市里，时不时跟她们几个老同学联系一下，聚个餐逛个街。卢嫣出手阔绰，吃喝用度在当时看来都是最好的。在卢嫣的一次生日聚会中，卢嫣喝多了酒，还把随身携带的与男友的合照掏出来给大家看。徐冰洁自己倒还好，董珊珊却是相当意难平的，便追问起卢嫣这些年发财的门路。卢嫣甚是得意，透露说，她男朋友是个有本事的人，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总之，她男朋友做的生意，别人是不敢碰的。

张国华问：“卢嫣有没有具体说，她男朋友做什么生意？”

徐冰洁摇头：“没有。至少没对我说过。至于董珊珊那边，我就不知道了。”

张国华问：“她那个男朋友，长什么样子，你是否还记得？”

徐冰洁说：“看上去比卢嫣年长不少，寸头，浓眉大眼，个子蛮高大的。总之，挺神气一个人。哦，对了，卢嫣还对我说，这人是我本家。”

张国华默默点头，将一切信息仔细记录在笔记本中，又问：“你知道卢嫣现在在哪里吗？”

徐冰洁说：“从 98 年到 07 年吧，她一直在市里。好像也没做什么正事。当时她住在新开发的那个‘锦福小区’里，您查查就知道，在睢阳北路上。哦，对了，我还记得她的门牌号，在 9 栋 808 室。不过 07 年董珊珊出事了这个您肯定也知道在此之后，我也没再见过卢嫣。她的联系方式好像都换了。我们那些老同学，好像也没人再见过她。”

以上，是徐冰洁能够回忆起的，有关卢嫣的全部内容。算不上完整，但对张国华来说，却是他前进的一大步。

结束有关卢嫣的谈话之后，张国华又开始了下一轮询问。

如果早知道董珊珊与徐冰洁是老朋友，那么，他这番询问，应该早在十五年前就发生。

他问徐冰洁：“董珊珊这个人，有关她与您对门的沈家之间的恩恩怨怨，您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徐冰洁一怔，表情便有了微妙的变化。

张国华说：“15 年前的沈家灭门案，到现在还没解决。您的朋友董珊珊，其实与沈家是有些纠葛的。她应该跟您透露过一些。”

徐冰洁的笑容有点勉强：“张警官，您这是什么意思？董珊珊还跟灭门案有关？”

张国华不置可否：“沈珏曾经破坏过董珊珊与其未婚夫之间的关系，是否有这件事？”

徐冰洁微垂着头，沉默半晌，轻声道：“珊珊确实跟我说过一些。她原本与她未婚夫的关系很好的，但被她未婚夫的远房表姐，给破坏了。说实话，我是在沈珏一家被杀了之后，才得知珊珊的未婚夫的表姐，就是沈珏的。”

张国华问：“您是怎么得知的？”

徐冰洁说：“沈家灭门案当时是爆炸性的新闻，珊珊当然也知道被杀的是沈珏一家了。她挺......说实话，挺得意的。她对我说，那个女的早就该死了。”

张国华问：“董珊珊有没有透露过，她对沈珏的不满，或者说，仇恨？”

徐冰洁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小心喝了一口，垂眼看着杯中茶水，说：“珊珊有一次喝醉了，跟我说，她恨死那个‘婊子’了，总有一天，她要毁了那个‘婊子’，最好连着其家人一起毁了，才算解恨。张警官，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仍旧认为珊珊只是在说醉话。她一个弱女子，是不可能杀死一家四口的。”

张国华垂睑做着笔录，问：“董珊珊有个情人，是一个外科医生。你可知道？”

徐冰洁问：“是一个姓杜的？省三医院的外科医生？这件事是珊珊死了之后，从朋友圈里流传出来的。之前我只知道她与未婚夫分手之后，又谈了一个男朋友。”

张国华问：“她这个男朋友，在您看来，有没有可能帮她杀人？”

这问题问得极度直白，把徐冰洁吓了一跳。但徐冰洁平静下来之后，反而思路变得清晰了：“张警官，如果您真的怀疑珊珊会杀人，那么，她曾经说的几句话，可能对您会有一些帮助她是在出事前不久说出那几句话的。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大概是受激素支配，她的情绪有点激进她对我说，她家老杜，不可能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她手里有老杜的把柄。”

第四十七章：杜泽生

顺哥的大舅那里留下的电话号码，张国华暂时并没查到其出处。当年办理手机卡，并没有严格要求提供身份信息。

但有一点幸运的是，90 年代末，手机在青阳市还是个稀罕玩意儿，用户基数极小。用排查的方式，或许也能有收获。

张国华根据徐冰洁提供的线索，去调查了睢阳北路锦福小区的 9 栋 808 室。睢阳北路距离詹姆士医院很近，锦福小区是 95 年开盘的一个居民区，在当时算得上中档住宅，现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老破小。

张国华调查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9 栋 808 室在 2009 年被转卖给一对工厂退休夫妇，而在此之前，该住所的房主，是一个张国华熟悉的人。那个人不仅跟 15 年前的董珊珊之死和高中生失踪案有关，并且如今又被牵扯进沈家灭门案。

那个人是董珊珊的情人，省三医院的外科医生杜泽生。

张国华只知道杜泽生是董珊珊的情人，却没想到卢嫣在青阳市住的房子也是杜泽生的。难道说，卢嫣和杜泽生之间，还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