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1)

春夜暗渡 沈煜沈煜的 2723 字 7个月前

她却心头钝痛,呼吸艰难,被窒息裹挟。

“沈煜!”意识还落在梦里,白芷惊呼着醒来,眼前黑漆漆的,潮气扑面而来,吹凉了满身的虚汗。

手边空空的,没有他的头,白芷这才安定了几分,那个梦太过惊悚,让她心有余悸。

不远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有人端着烛台朝她而来,白芷本能想躲藏,手脚丝毫用不上力,挣扎了半晌仍困在原地。

那人轻轻笑出声,摆出上位者才有的从容,道:“别费力了,我给你为了蚀肌散,这几个时辰里,你只能任由我摆布。”

白芷警惕道:“你是柳先生?”

“你可以这么唤我,敢只身赴约,容妃娘娘的胆识越来越令我钦佩。”

男子放下烛台,投射出一片亮光,白芷终于看清那里有一张形似床榻的案台,一旁放着盆清水,后面的架子上挂满了骨刺、剃刀等利器。

她打了个冷颤,绞尽脑汁拖延道:“我如今落在你手上,就没想过逃出生天,听玫妃说,我入宫一事也是拜你所赐,咱们既然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何不先好好聊一聊。”

柳先生四平八稳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剔了她一眼,纠正道:“咱俩的交情,比这个还要早。”

他始终带着帷帽,把脸和身影遮得严实,白芷只能从声音判断,此人的年岁应在三十到四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外男,她断不会来往,激他道:“我原本是侯府嫡女,怎会和你打交道?少诓骗我!”

“你父亲去西北寻人,与我结识,他与你母亲不慎沾染了毒气,还是我去你家送的解药。”

“你父亲心思简单,就那么轻信了我,还托我帮他去西北打探消息。他对李鹤言真是情深义重啊,多年过去仍坚信李家没有谋逆。”柳先生笑意阴森,“我怎么看得下去,我要杀光为李鹤言说话的每一个人。”

笑声戛然而止,他忽而愤懑嘶喊道:“若不是沈煜那个狗东西!突然冒出来抄了白家,把人关进明山狱,你爹妈包括你!早死了!”

白芷闻言一怔,他把父母投进狱中,难道是为了保他们不死?

“在狱中给他们下毒,是你指使的?还有旁的中毒之人,他们的卷宗里都少了崇明二十三年到二十五年的记载,这期间恰是西北多罗之战的时间,莫非柳先生是多罗后裔?”

“不,你不是只想除掉我爹他们,选秀大典上的女刺客一定也是你的人,圣上才是你的目标,你是来寻仇的?!你要毁了这一切?!”

“你为何要约我见面,你想拿捏我家人的命,逼我弑君?”

无数个疑问在脑中炸响,白芷唇瓣哆嗦,已惊出一手的冷汗。弑君是何等罪过,她会成为众矢之的,白家亦是永世的罪人。如此一来,更无人再为李家翻案。

“不不不,弑君是何其容易的事,让容妃娘娘杀一个耄耋老头,岂不是大材小用。”柳先生笑吟吟凑过来,扳起她的下巴,仔细端倪,“当真是一张标致的脸,怪不得沈煜会鬼迷心窍。如今大权掌握在他手里,你说若是司礼监掌印一蹶不振,你们这个国是不是就要亡了?”

沈煜?白芷背脊一寒,被捏住了痛处,忙道:“我与他不过是相互利用,你想让我害他?别做梦了……”

“那不如这样,咱们一起送沈煜一份大礼,瞧瞧他会不会发疯?会不会从此成了废人!”柳先生抓过她的肩头,不由分说,拖拽至案台前。

接着烛光,白芷这才看清,台面上血迹斑驳,是经年的血污,早已清洗不掉。她的发髻被柳先生胡乱打散,长发垂落。

一把利刃贴紧了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蔓延周身,她美眸圆睁,已吓得说不出话。

柳先生对她的表情甚是满意,手起刀落,白芷紧紧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耳畔有凉风略过。并未觉得疼,她错开一条眼缝,才知被割下来的是她的一缕头发。

柳先生抬手把头发丢进那个水盆,丝丝缕缕的头发泛起泡沫,很快消解不见。

他得意得解释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才是真正的肝肠断,在我的故乡,若是有人犯下重罪,便会被浸入盛满肝肠断的池子!一点一点消解,从皮到肉到骨头,连渣滓都不剩!”

白芷不住发颤,本能往后退,不愿凑近那盆水。

柳先生却蛮横地抓起她的后领,逼迫她直面,毒液近在眼前,若是再凑近一分,便会万劫不复。

“不过若连把骨头都不剩,沈煜怎么能信服呢?”柳先生幽幽道,“我啊,特意为娘娘改良了,咱们不用这盆……”

说罢,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塞进她手中:“只要你把这瓶药喝下,不出三个时辰,除了皮囊头发皆会化作水,我呢,绝不对浪费了这张好皮囊,待清洗干净,制成美人灯,再送到沈煜府上,你说,他会不会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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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 回荡着柳先生张狂的笑声,他似乎已浮现出沈煜目睹美人灯的景象,捏起白芷的手, 就要把肝肠断灌进她嘴里。

白芷吓得唇色泛白, 连忙道:“我愿意帮你杀了沈煜!这世上谁能让我活命,我就与谁为盟, 屈从那个狗太监也不过是为了在宫里活命……我如今是容妃,后宫之首,接近圣上和沈煜的机会比你多, 你的人能出入明山狱,便是把我父母的命捏在了手里, 我不敢不听你的,就像我从前不敢不听沈煜的。”

柳先生松了松手,白芷愈发有了底气, 端着沈煜虚张声势的模样,朗朗道:“我若真与他有真情, 你第一次差人送信, 我便会来, 可我没有。”

柳先生睨着眸子, 思忖着, 这话倒不假,白芷确实是在发现爹娘早膳有问题后, 才火速动的身。

见他犹豫,白芷追问道:“如今你在宫里还有得力之人吗?从前内侍里有李犇, 后宫里有玫妃, 如今还剩谁呢?”

柳先生冷笑:“你如何笃定自己会是得力之人?从前你也不过是依附沈煜。”

白芷沉了沉气:“李犇, 圣上本有意留他一命, 是我设计他对我图谋不轨,让沈煜引来圣上,促使圣上动怒杀了他。玫妃,起初十分惧怕你不敢招供,是我查知她与一个侍卫有情,拿捏了短处,才让她吐露了你的下落。”

她强撑起娇媚的笑,眼神却十分凉薄、阴狠,小手一推,已把肝肠断塞回柳先生手中:“我是不是得力之人,您说呢?”

柳先生一言不发,帷帽下,她根本分辨不出此人的神情,心快从胸口跳了出来,面上还得佯装镇定自若。

柳先生捏紧了药瓶,似在思索,他发出低沉的笑声,起初轻微而后声势浩大。白芷怔在原地,不知方才的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痒处。

“容妃娘娘当真是个得力之人!”柳先生好容易止住了笑,白芷心弦略松了松,闻言觉得尚有转机。

哪知,柳先生的声线立刻狠厉起来,抬手掐住她的脖颈,轻易把她提了起来,悬空与窒息扑面而来,白芷面色涨红,满眼是泪。

“当我这么容易被你诓骗?!婚宴上,你抱着沈煜是怎么哭的,我看的一清二楚!若说你们没有私情,我绝不相信!”

“本来我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你去死,没成想容妃娘娘手段这么毒辣,李犇和玫妃都折在你手……”柳先生声线渐凉,“我是万万不敢留下你这条命了!”

冒充宾客的果然是他!

当真不想死在这里,又黑又潮,还要被人剥皮。

眼前走马灯似的跑过一幕幕旧忆,皆有沈煜的身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