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没什么好说的了。”宁殊玉面有愠色,拉着谢昭阙拂袖而去,众宫人知道她的神通,皆不敢拦,只能任由二人离开。
皇帝宴请大臣,臣子之女却拂了他的面子扬长而去,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祁谭世此刻的脸色如同吃了一只死苍蝇般难看,碍于接下来的大计却不能发作,心情愈发郁结。
而刚起身去追女儿的宁岳的脑中却闪过了宁殊玉的声音:“爹爹,皇宫有异,宁家有危,我去探查。”
宁岳虽然忠君,但也不是个傻子,自已北击匈奴,南驱蛮夷,功高震主,若是说不受皇帝忌惮是不可能的。即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宁家上下他无论如何也要保全。
想到这里他便绝了追出去的念头,敷衍告罪之后便继续与面沉似水的皇帝把酒言欢,给宁殊玉留出更多的时间。
第25章 皇宫(二)
坤宁宫内,龙涎香盖住了浓郁的中药气味,殿里拉紧了帘子,阳光透不进来,让屋子里愈发昏昏沉沉。
皇后伏蕊侧卧在床上假寐,不过四十几许的年纪,花白的银丝便已经攀上了她的头皮,显得十分憔悴。
细微的动静便让她睁开眼睛,她看着凭空出现的二人,讶异之间还是保持了一国之母该有的镇静。
“尔等何人,为何擅闯我坤宁宫?”虽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可她那不怒自威的模样还是有几分属于皇后的威压。
“皇后娘娘,我是宁岳之女宁殊玉,今日不请自来,是因为我偶然发现了一些伏家的旧事。”宁殊玉微微福身,话中之意却让伏蕊变了脸色。
“放肆!”皇后厉声呵斥道,嗓音却显得有些中气不足,“来人,将宁家小姐请出去!”
声音回荡在殿内,忠心耿耿的婢女此刻却置若罔闻,殿内安静地落针可闻,让伏蕊心中大骇。
宁殊玉此时的笑容带有些安抚之意,她对同为将门之后的可怜人向来有着十足的耐心:“我在坤宁宫内施了静音咒,请皇后娘娘听完我的话,在考虑要不要把我请出去。”
伏蕊虽偏安一隅,但素日里消息还算灵通,自然之道宁殊玉被修仙界的大派选去当徒弟的事,当下长叹一声,说道:“那你就快些说罢。”
“十年前,您的父亲与我父亲乃是帝国双战神,为神翼国的安危鞠躬尽瘁,你父亲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落得个伏家满门抄斩的下场?”宁殊玉反问道。
伏蕊蹙着眉头说道:“十年前你不过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本宫虽不知道你是如何突然长大,但你若是只讲一些没有用的东西,本宫也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那若是我说伏家满门抄斩的幕后主使是祁谭世呢?”
此话如落地惊雷,而伏蕊却依旧面色未变,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眸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宁殊玉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通透一生的女人恐怕早就已经知道自已曾经青梅竹马的枕边人,也是谋害自已一家人性命的真凶,所以才一直窝在坤宁宫,与皇帝死生不复相见的吧。
“你的委曲求全他看在眼里,可他十年前害了你家人性命,十年之后却又要将魔爪伸向太子。”宁殊玉轻抿薄唇,开口道。
她可没胡编乱造,在原书中林君澜出手将太子最大的支持者宁家覆灭之后,身体向来康健的太子突然暴毙,严贵妃之子祁宏志上位,其中没有皇帝的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
听了这话,原本倚在床边的伏蕊猛然坐起来,满眼凄厉苦楚:“他竟狠心至此!”
一会儿又怔怔道:“我本就该杀了他的,这些年只是为了保护熙儿才苟延残喘着,终究是我识人不清。”
语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宁殊玉赶忙打出一道真气护住她的心脉。
其实伏蕊对于皇帝的心思早有猜测,只是终究觉得虎毒不食子,不相信他竟然会对自已的儿子下手。
如此想着,她死灰一般的眼神中迸发出别样的神采:“宁小姐,你既已来找我,便不会只是来告诉我这些事情这么简单的,必定有所筹谋,你且细细道来。”
宁殊玉开口道,“皇后娘娘果然圣明,皇帝如今想要除掉作为太子一党的宁家,把皇位传给二皇子,作为宁家人,我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只是皇帝龙御归天,神翼国内必将动荡,我想知道太子是否能担当起一个明君的责任。”宁殊玉偏头,面色凌厉。
伏蕊一边诧异一个少女竟能有如此威压,一边面露自豪地说道:“我的熙儿惊才绝艳,自幼便被太傅夸奖有圣祖之姿。若不是民心所向,就凭他有个通敌叛国的母家,皇帝也要把他废了,给自已白月光的儿子铺路。”
“你想再见见他么?”宁殊玉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伏蕊听闻这话,憔悴的面色都带了光泽:“此话当真?”
自从十年前伏家之事,皇后退居坤宁宫后,表面上是养病,实则是皇帝用另一种方式的禁足,未经允许,不允许任何人看望,即便是自已的亲生儿子。如今这让一个机会摆在她眼前,说不激动是假的。
宁殊玉笑而不语,一手拉着谢昭阙,一手拉上伏蕊的手,只见空气一阵扭曲,三人消失在了坤宁宫的大殿之内。
东宫。
太子祁宏熙此刻正挥毫洒墨,宣纸上的墨字龙游凤舞,刚劲有力,显现出他广博的志向。
宁殊玉凭借着伏蕊与她儿子的血脉之力,准确地落在太子跟前,将这个少年储君吓了一跳。
“尔等何人!”不愧是伏蕊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如今太子年龄不过二十几,便已经有了一些上位者的气派。
但待他看清来人的面貌之时,那些气派却陡然消失地无影无踪,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欣喜:“母亲!”
伏蕊此刻的样子的确算不上好,头发花白,两颊凹陷,量体裁衣的凤袍套在她瘦弱的身子上显得十分空荡。
祁宏熙猛的冲上去,却在最后一刻生生止住了自已的脚步──他怕自已冲撞了母亲,不知不觉间,眼眶中已满含热泪,见到母亲的欣喜转变成对狗皇帝的愤怒,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竟害你至此!”
而伏蕊却颤颤巍巍地抚上了他的脸颊,十年未曾真心笑过的脸上此刻满是慈爱的光:“熙儿啊,高了,壮了,母亲很高兴,这十年来吃了不少苦吧。”
渐渐长大后,面对多大的风雨,咬咬牙都能硬捱过去,可唯独听不得的就是父母那句“吃了不少苦吧”,那时候,什么心酸委屈都涌了上来,只想在父母温暖的怀抱里嚎啕大哭一场。
祁宏熙也不例外,为了担当起太子的职责,他昼夜苦读,还要小心提防来自严贵妃的明枪暗箭,这样的苦都捱了过来,却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彻底失态,哽咽着说道:“母亲,我好想你。”
第26章 皇宫(三)
母子俩叙旧一阵,直到伏蕊出声提醒,太子才将视线落在宁殊玉二人身上,对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说道:“多谢二位仙人让我们母子团聚,若有要求,孤一定尽力满足。”
“时间紧迫,我便直接开门见山,你父皇要害你,你当如何应对?”宁殊玉问道。
分明是平淡的语调,却在祁宏熙的脑子里炸响一道惊雷,眼神却有些冰冷:“这位姑娘请慎言!”
但当求证的目光对上自已母亲那轻轻颔首的动作时,他才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眸:“其实孤也早有预感,但这偌大东宫早就被各方势力渗透成筛子了,如今也只怕隔墙有耳。孤不想拉你二人卷入这场纷争,只奢望父皇不会做出那等残害亲生儿子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