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要节外生枝。他如今不过刚刚得到林铉的信任,连林铉究竟有哪些暗藏着的爪牙都还没有树立透彻。还有他聂家的十年悬案至今仍未破获,他如今不能行错一步。
他是走惯了悬崖边缘的人,但却从未麻木。他明白从悬崖上跌落的滋味。
聂澜往霭楠宫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烈日下却觉得浑身发冷。聂澜闭上眼,忽然有了一种失常的眩晕感,他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似乎要直坠到冰窟尽头才罢休。
他几乎要无法呼吸了,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就听到后面有一明亮声音道,“诶?梦泽哥哥?”
是怀安的声音。聂澜强逼着自己睁开眼,他扯出一丝笑来回过身去。可这是他第一次控制表情失败。
他扭过头去,却看见三个玩的一脑门儿汗的疯丫头一人拿着一把花望着他。
而能让聂澜顿住的人,不过是中间那个热的脸红扑扑的嘉欢罢了。
嘉欢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撞见聂澜。
聂澜的脸色差的离谱。
如今正是盛夏,院子里小径旁皆是姹紫嫣红开遍。可偏偏他笑起来也看起来孤单寂寥。
明明不想笑,为什么要笑呢?
嘉欢面上毫不掩饰的看穿,让聂澜有一瞬间的失神慌乱。
她看穿了他。
他当时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竟然不敢看她了。
但幸好只有嘉欢一人看穿了他,怀安许久不见他立马开心地扑了上去。仙草从嘉欢不屑地使了个眼色,在后面跟她咬耳朵。
“姐妹儿别气,她也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
嘉欢闻言有些惊讶,仙草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也不同她卖关子,直接道,“前儿我爹说,过不了多久北狄的皇室就要过来相人了。”
嘉欢瞪圆了眼睛,还没说话就被仙草捂住嘴巴,“你别嚷嚷!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你别大嘴巴啊!”
嘉欢小声道,“那她知不知道啊?”
仙草也有些费解,“这我也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北狄那就是荒漠,寸草不生不说,嫁过去的公主都没活过三年的,我估计她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能撩汉子啊?”
嘉欢打了她一下,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前面挽着聂澜的怀安忽然回头喊她们。
“你们俩快点儿啊!再慢吞吞的,我可就不等你们了。”
☆、出宫
窗外日影西斜。嘉欢斜倚在门后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折着蔷薇花。
这几日甄都的雨水愈发充沛起来。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 庭院里的草木在这无声滋润下愈发翠绿浓厚起来。
嘉欢新换的绣花鞋上落满了粉白色的蔷薇花瓣。
聂澜来了之后她便觉得百般不自在, 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自个儿的道行终究不如聂澜。聂澜可以当作一切没有发生地跟怀安说说笑笑,可她嘉欢人生中的每时每刻都是真切存在的。
她可没法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方才有仙草在,她们两个一同待在外面时间也好打发。可偏偏忽然中间来了个小太监, 急匆匆地说林铉来请仙草吃果子。嘉欢本想跟去, 可那小太监面露难色, 说是林大人只请了仙草一人。
嘉欢只的作罢, 可一个人也不愿回屋了。幸好如今已是日暮时节, 院子里已起了风。嘉欢在院里东游西逛了一会儿, 终究还是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秋千一上一下地摇晃,坐在秋千上的人的心也跟着一摇一晃。
嘉欢觉得好没意思,她想回府了。
事情还是照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嘉欢不得不承认, 她现在一点也不开心了。
即使仙草待她好的更是不同于往日, 即使仙草保证她总会找到机会解开误会,即使她可以没几日就看到林旭甚至是和聂澜不期而遇。
即使她不停的欺骗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
即使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切都没变。
可是她还是很难开心了。似乎所有她熟悉的事物和人都从她自江南回来之后发生了变化,从前让她的安心的一切像是颠倒了一版让她不自在。
嘉欢仍然不想做出改变,于是她枕着赤红的云霞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行走江湖的事来。
秋千咯吱咯吱地摇晃着,嘉欢的背影忽然颓唐起来。从前吃不起饭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疲惫一般,可她在这深宫内锦衣玉食地待了几日竟像是脱离了一般,连秋千都没力气荡了。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脚越来越靠近地面, 忽然背上一受力。秋千又是咯吱一声一下又飞上了天去,嘉欢忍不住轻呼一声。她在半空中扭头往后看去,只见聂澜站在她的背后花荫下,挺身负手望着她笑。
可能是暮色四合的缘故, 也可能是他身后粉白浓绿的缘故。蜜似的晚风吹起她额头鬓角的碎发令她眼花缭乱起来。
她竟然会觉得他的目光……很缱绻?
嘉欢扭过头去不理他。聂澜似乎也没有跟她搭话的意思,只是一下一下地帮她挡秋千。嘉欢的头又扬了起来,她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忽然开口道,“再荡高点,没吃饭么?”
嘉欢望着栖霞山殿似乎已有零星碎星闪烁,她看不到后面那人面庞却知道他必定也是笑了。
聂澜依言加大手上的力度,轻咳道,“胆子愈发大了,也就你个小丫鬟敢跟本侯爷没大没小了。”
嘉欢不屑道,“诶诶诶,注意措辞!谁是你丫鬟?”
“好吧,”聂澜今儿似乎十分迁就她,“你这小丫头。”
“我也不是小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