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澜闻言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忽然一脸“男人嘛”的神情冲她一下, “若是她们当真没本事，这不还有露华园呢么。”

嘉欢被他恶心了一下，“呸，真不要脸。”

嘉欢被他恶心得不行，拿着筷子的手也带了几分怒意来，满盘子的红烧肉她只夹肥肉送到他面前的青瓷碟里。

“我还不信这生辰八字就这么怪，我不就是那天的嘛, 只不过……”

嘉欢其实刚才听到破虏说那两个选定的女子不过年纪相仿之后，心里便十分痛快起来。她暗自佩服自己命格非凡，嘴上一不留意也炫耀起来。

谁知道她话音未落，就听见“啪嗒“一声, 是聂澜的一双银筷落在碗碟上的清脆声响。

“你不是。”

聂澜抬头望了她一眼，“欢欢，日后不要再让本侯爷听到这句话。”

嘉欢讨厌别人命令的语气，可是当她身处此刻时潜意识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问。

她面上一哂，却也不再说什么。聂澜倒像是一副兴致被破坏了的模样，挥了挥手叫他们都散去，自己关上了门不知道做些什么。

整个大宅院乱糟糟的，下人们都在打包行囊。嘉欢没什么东西，很多都是在金陵重新添置的。

嘉欢也不想让聂澜觉得自己占了他便宜似的，新添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收拾，不过把之前自己带过来的即几件贴身衣物打包好后便万事大吉了。

院子里的人一个个都行色匆匆的模样，都像是有大把大把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去做。嘉欢一个人悠闲地乱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挑了个没人的小径走。

如今绛紫色的云霞自远处的栖霞山向她笼罩而来，天气闷热地厉害，天地间都是黄土似的颜色。看着倒像是大雨将至的景象。

聂家倒是十分喜爱芭蕉，院墙的边边角角除了粉白的木芙蓉之外便是层层叠叠碧绿油亮的芭蕉。嘉欢穿一身鹅黄纱裙，却没想到小道上蚊虫这样多。

拿来纳凉的团扇还没来得及扇风，就被嘉欢先当成蚊虫拍给拍死了好几只蚊虫。

嘉欢的左侧脸颊被叮了个红包，那蚊虫咬的地方刁钻，嘉欢只觉得痒地钻心，也没了兴致只快快从一人宽的蜿蜒小道里出来。

谁知道一出来才发现这小道竟是通向聂澜书房的后面。天气闷热，只见聂澜低着头坐在敞开着的窗户前看些什么。

如今不过暮色四合，但聂澜手旁已掌了灯。莹黄灯火炙热的棱角被温柔晚霞软化，聂澜的头低垂，嘉欢看不清他的神情。

聂澜看的很认真，空气里静悄悄的，偶尔一两声归巢老鸟的啼鸣。

嘉欢几乎可以听见聂澜翻书的声音。

聂澜倒也是第一次来这间旧书房。幼时这是聂老爷的私密空间，还不许任何人进来的。他小时候最好奇的便是这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聂老爷许诺待他舞象之际便许他进来。

谁知光阴无情，世事赶着人往前走。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反倒没机会了。此番下江南，聂澜不是没想过进来一趟，可笑的却是近乡情怯。

他竟也会直拖到最后一刻才进来。

进来之后其实也不过是失望罢了，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旧书房罢了。更不可能有什么旧日气息了，毕竟那个人坟前的石碑都被野草顶出裂痕了。

他随便挑了本书坐下来翻了起来，也不知看过了多久，他觉得眼睛有些酸胀，正抬手揉眼时忽然感到一股劲风袭来。桌上摊开的书卷被吹的“哗啦啦”直响。

接着就是前院各种东西被吹倒在地上的闷响声。

暴雨将至，空气里满是潮湿嫩绿的味道。

啪嗒一声，一颗豆大雨滴落在书卷上，接着就是霹雳啪啦一阵紧过一阵的雨声。

聂澜睁眼准备关窗，谁知道关窗的手却停在窗棂上。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身鹅黄的嘉欢傻乎乎地把扇子顶在头上看着他。她的左脸颊被挠地一片通红。

嘉欢同他四目相对之后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

院子里的女孩忽然“呀”地轻呼一声，她伸手指指天上像是聂澜看不到似的解释道，“下雨了？”

聂澜无奈，“还不进来。”

嘉欢这才想起来连忙快步上前，可走到窗下又纠结起来。偏偏她如今在书房后墙，若是走门还得从原路返回。

这耽误一趟，也不用进去了，毕竟都淋湿了。

聂澜倒是马上伸出手来，要拉她上来。可嘉欢却不乐意了，她现在恨不得一分一毫都跟聂澜分清楚。

她高傲地一把将聂澜的手打掉，还挥挥手叫他往后稍稍，接着行云流水地一翻身就进了屋子。

“女侠身手了得啊。”

聂澜一边摸着被她打痛了的手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嘲讽来。嘉欢只当狗叫，也不理他，自个儿捡起地上的书一看笑了。

“奴婢还以为侯爷看多高深的玩意儿呢，和着看了半天《苏三起解》啊？”嘉欢十分不屑。

“可不么，早知道在院子里看别人看书这么有意思，本侯爷也该到院子里去了，还在这儿看什么无趣戏折呀。”

聂澜笑嘻嘻地冷嘲暗讽。

嘉欢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都怪她运气不好，刚看了聂澜没一会儿就下了大雨。不然她能被聂澜抓住小尾巴么。

聂澜见她装聋作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他像是没长骨头似的闲散地倚在窗边翻着戏折，活脱脱一副没什么出息的纨绔子弟模样。

“我也没想到这屋里竟有一面墙都是这些消磨时间的东西。”

聂澜也不知怎么她一来这戏折也没趣儿起来了，他随手丢在桌上。嘉欢不屑道，“侯爷客气，这儿是侯爷家，难道侯爷对这还不了如指掌？”

窗外是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得肥厚芭蕉一颤一颤。

“真叫你给说中了，我也是头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