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如今在金陵待着已有了些许时日,可有动身打算?”
聂澜笑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晚辈还未打动师傅,哪敢做打道回府的打算。”
看样子是要跟他死磕到底了,李师傅听了却笑了,“你这小子里心里在盘算什么老夫明白,只是你可想清楚了?”
李师傅问这话时手里还闲散地摆弄着嘉欢新作的玩意儿,他虽像是随口一问可却暗暗试探着聂澜的态度。谁知道聂澜丝毫都没有迟疑直接道,“晚辈清楚。”
他回答的太过斩钉截铁,李师傅扭头见他面色笃定认真便也不再说什么。
“我老了,如今这天下已是你们的天下了。”李师傅望着手里笨拙的小玩意儿忽然笑了,他的思绪不知飘向何处,“侯爷既不后悔,那老夫不如顺水推舟做个成人之美。只是老夫唯一有一要求。”
“侯爷办得到也要办,办不到也得办。”
他忽然抬头望着聂澜,目光炯炯,“嘉欢那孩子,你不许对她有任何想法。”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要让她离你远远的。”
聂澜没想到他竟会忽然说起嘉欢来,心里又忽然冒出那月夜下的一幕,禁不住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李师傅见他这般,心里便凉了半截。他愈发心惊肉跳起来,于是逼着聂澜做回答,“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小丫鬟,老夫决计不许你伤她分毫。”
聂澜有些惊讶,可李师傅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需在我面前立下毒誓,否则老夫就是死你也休想知道那宝盒的秘密。”
聂澜觉得自己本该立刻在李师傅面前立下洋洋洒洒的大篇毒誓来表示他多虑了,可是当他们四目相对时聂澜才发现自己竟然迟疑了。
“怎么?刚才不还斩钉截铁的说自己清楚么?”
聂澜吞了口口水,“好,晚辈聂澜今日立下毒誓,若是违背李师傅意愿伤害嘉欢,聂澜必被千万人唾骂,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聂澜也没发过毒誓,自己也觉得有些生疏。
李师傅很显然并不满意,“老夫的意思,是让你远离他。”
聂澜笑笑,“如今却还无法远离。嘉欢如今身陷朝廷要案,得等一切水落石出后方可放她自由。”
聂澜撒起谎来就很不生疏,满嘴假话说起来却是半点不脸红。
李师傅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得明白你如今如逆行钢索,稍微差池变回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你以为你能保护她……”
“……你会后悔的。”
*
嘉欢回来的时候看着聂澜臭着一张脸站在院子门口。他像是要回去了,可聂澜倒也没有为难她,反而叫她陪李师傅用了饭之后回来也不迟。
聂澜独自一个人慢悠悠地骑在马上往回走,如今已入盛夏天渐渐长了起来。太阳早下了山去,天还大亮,风里已有了些许凉意。李师傅方才的话犹在耳畔。
聂澜一想到那死老头一副不好意思地样子就窝火,合着他都咒自己不得好死了结果就换了他一句“其实如今年岁久了老夫也记不清了,不过从前倒是埋了一张图在胡府的酒窖里,你可以去看看。”
聂澜暗恼,可是他如今除了选择相信也别无他法。不过总算是有了些头绪。
林铉临行前嘱托他办的事反倒有些棘手,他来金陵多日倒也动用了许多人脉去找符合要求的姑娘。可是就连胡女的生辰八字他都逼着下人算出来了,可偏偏仍然是没一个符合的。
倒是后来某日破虏告诉他嘉欢说自己便是那时辰出生的姑娘,他一开始本以为是她随口诓骗破虏逗趣的,可今日李师傅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话反而让他暗地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儿起来。
他要将嘉欢这丫头送到林铉手里么?
聂澜眉头紧皱,林铉性格乖僻毒辣,在林铉面前他所谓的狠决手段根本不值得一提。更何况林铉行事孤僻怪异,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深思熟虑但又似乎他不过是随心而动草草准备。
而林铉生平最恨便是身边的人包藏异心。聂澜也没有把握自己可以骗过他,毕竟他现在身边那个问他要不要包子的货郎就可能是林铉的爪牙。
聂澜心里乱急了,他耳边不时的想起李师傅的声音。
聂澜。
你可想清楚了?
那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脑海盘旋,如撞钟在他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聂澜。
虽千万人吾往矣。你可想清楚了。
闹市喧嚣,虽则金陵已被割取可秦淮河依旧香艳喧嚣。蜿蜒的河水从远古流到他的脚下,可聂澜却觉得四周荒凉沉默。
你可想清楚了?
万籁俱静,无人回答。
☆、返程
晚饭时嘉欢给聂澜布菜的空档才知道要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
她本想着去跟李师傅作别, 可聂澜却轻飘飘地一句“他搬家了”叫她不要白费功夫。嘉欢瞪着眼问他是不是威胁了李师傅, 撸着窄袖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样子。
聂澜正要同她争辩一二之际,破虏又刚好从外面进来,问他之前敲定的两位适龄女子可要带上。
嘉欢闻言倒是很惊讶, 之前破虏一直同她强调这时辰邪门儿地很搞得她一直暗暗高兴自己是独一份儿, 如今忽然冒出来两个和她生辰一样的女子她反倒有些不大痛快。
“之前不还说找不到嘛, ”嘉欢冲破虏没好气道, “这回还一找找俩?”
破虏望了聂澜一眼, 见聂澜依旧慢悠悠地喝粥, 便老实告诉她,“不过是年龄相仿罢了。”
嘉欢更奇怪了,“不是说非得那个时辰的才可以嘛?不过年龄相仿就能蒙混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