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知霍然露出吃痛的神情,好像被他这句话一刀扎在了心口上,拿枪的手都发着抖。
他咬紧牙关:“那你让......那个拳手下来!”
祁之晨更无辜了:“拳手上台,落子无悔。穆则帕尔一进去笼子,谁的话都没用了。要么你现在一枪打死他吧,裴少爷就自动赢了。可是,顾少,要裴少爷上台打拳的也是你,你要是再一枪打死我的穆则帕尔,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走进笼中,笼门应声关闭,四周忽然降下黑压压的幕布,将铁笼严严实实的笼罩起来。笼顶的灯亮了起来,观众席和擂台瞬间被隔开。
顾北知嘶声道:“祁之晨,这是什么?!”
主持人已经拿着话筒,热情洋溢的向观众席介绍起来:“今天,拳王的保留节目,黑暗困斗!大家看不到笼中的场景,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双方的形势,最后活着走出来的,就是赢家!大家可以开始下注了,今天走出来的,会是拳王穆则帕尔,还是我们的小少爷”
观众席静默一瞬间之后,发出了疯狂的嚎叫声和欢呼声,整整二三十秒都没有减弱的意思。黑暗困斗,极其罕见的拳赛模式,观众席完全看不到笼内的情形,意味着拳手可以放开手脚使用一切手段决定胜负和生死!
也意味着,顾北知已经失去了开枪的机会,因为他再向着笼子开枪,有一半几率会直接送我去死。
我自嘲的笑起来,挺好。至少,大家看不见我被一拳一拳打成碎沫的样子,能留点尊严。
穆则帕尔已经竖起拳头挡在身前,他粗大的指关节上还沾着上一个对手的鲜血。锁定着我的眼睛犹如一头凶兽,择人欲噬之意溢于言表。
我举起双手,摆出起手姿势,无声的看着他,眼睛里同样是燃烧的战意。
血液再次沸腾,我仿佛又听到了热血砰砰冲击血管、心跳敲打耳鼓膜的声音。胸前的痛楚也瞬间远去,我侧耳听着沸腾的欢呼,忽然明白了这个残忍的擂台,到底为什么能吸引这么多观众前仆后继。
战斗,是写在一个人基因里的本能。
有一些人为生存,有一些人为名利,有一些人为尊严,为了证明自己的骨气,为了赢得他人的尊重,为了能做一个自由平等的人,堂堂正正的活着。
通过战斗。
不是为了打倒眼前的对手,而是为了扼杀曾经懦弱的自己。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牵扯到胸口,很痛,但是很爽。
来吧,拳王。
不管今天我能不能活下来,我都将彻底放弃那个畏畏缩缩、胆怯弱小的裴醒枝,杀掉那个心怀幻想、余有侥幸的我自己。
滴答,滴答,滴答。
水声很细弱,在如此宽阔的大厅里几乎听不清楚。只有一拳一拳砸在肉体上的闷响,和从牙关里实在咬不住所以被迫泄露的闷哼,身体砸在铁笼门上,带动着整个笼子都在震动。观众席鸦雀无声,每一下肉体砸在笼子上的巨响,都能引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下,一下,一下。
每一下都比签一下更响,谁都能听出笼子里溢出压抑的嘶声的是个少年,而不是个成年男人。顾北知仍旧拿着那把枪指着笼子,从手腕到手臂都在悄无声息的发抖,他的脸色惨白到极点,冷汗从颊边接连淌落,翡翠般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慌和绝望几乎失去焦点。
但是他仍旧站着笔直,一点风度都没失。
最后一下巨响,应该是什么重物被一把掼在台上的声音,铁笼彻底安静下来。然后死寂之中,响起了那种老旧的风箱被拉动的呼哧声,如果有惯见外伤的人在此,就能轻易的听出,这是骨头折断后扎进肺部,人体无法正常呼吸,所以只好拼命吸气的嘶声。
铁笼的角落里,暗色的液体悄无声息的从帷幕最底端的缝隙里渗出来,渐渐的在台边淌落,在台阶最底下汇聚成一滩不详的红色。
长达半分钟的死寂无声,观众席上千人都不敢吭声,死死的盯着笼门。他们知道,胜者,要从那里走出了。
轰然一声,笼门被一脚踹开,看台上响起四面八方的倒吸凉气的声音。顾北知拿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就连带着笑容的祁之晨也不知什么时候沉下了脸色,目光牢牢的锁死在笼门。
一只壮硕的,带着深棕色体毛的手臂伸了出来。
捂着喉咙的穆则帕尔扶着笼门,很缓慢的、一步一步挪出来。他一只手扶栏杆,一只手死死捂着喉咙,那里有鲜血缓缓渗出。随着他的出现,帷幕瞬间落地,露出了铁笼和擂台。
“他是、一个、巴图。”穆则帕尔剧烈的咳嗽,扶着笼门几乎直不起腰,每说一个字喉咙就迸出一股血,但他仍旧坚持着把这句话说完,然后才在鸦雀无声的观众的目光里,一瘸一拐的走下擂台,消失在了准备席。
随着他的离开,四面八方的眼光,再次落到了铁笼子里。角落里渗出的鲜血,和擂台上的比起来,实在九牛一毛。倒在笼子边缘的身体一动不动,整个人都被浸在了血泊里,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呼哧呼哧的、破音般的风箱声,证明着他还在竭尽全力的呼吸。
顾北知在看清场中的那一瞬间,仿佛不堪重负般,瞬间跪倒在了地上,宛如一棵拦腰被折断的树。
祁之晨的眼眸沉下去,罕见的面无表情。
诺苏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两下奔上擂台。随着他的跑动,大厅里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观众们第一次对败者发出了一重更比一重高的欢呼和喝彩。两个医生提着急救箱急匆匆跑上来,跟在了诺苏身上,飞快而熟稔的处理起了伤势。
担架被匆匆抬着,消失在后台的幕布之后。
顾北知就保持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直到担架走了很久,也没有抬起头。
这章有点长,因为感觉情节比较重要而且连贯,如果卡在一半了大家应该会看得比较崩溃。
今天更新早一点,明天要把孩子送回家里,然后我也差不多要结束假期了。
已经开始动笔在写第三卷了,既是火葬场也是结局,写第一卷的时候反复想象过第三卷烧起来的时候会有多爽,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我自己以为的那么爽。
可能因为写到现在,角色们基本都已经定型了,他们对我来说并不是走剧情的纸片人、工具人,看过我其他文的鱼鱼应该知道,无论是攻还是受我都是非常怜惜的,不会写无缘无故的爱恨或者甜虐。所以到了二十七岁这节,很想用阿醒的死来惩罚一把前面不做人的顾楚,但是一切慢慢揭开的时候,我竟然并不觉得解气,只是觉得悲哀。
为失去了一切的阿醒而悲哀,或许他自己其实也并不觉得,他是在用死亡和离去惩罚顾楚。他只是疲倦,只是累了,只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能留住他的东西了。
“选择不了生,我还选择不了死吗?”这是我十七岁的时候、特别痛苦的时候,会想很多次的话。现在我也快二十七岁了,但是我作为一个有了更多牵绊的普通人,已经不会再去轻易想“死”了。但是经历了不平凡的痛苦的阿醒,他会。
所以他说的“我只活到三十岁”,对他来说,根本不是爽文,反而是疲惫、倦怠和心死成灰的一种结局。
所以我不确定我要不要真的写成BE,当时开文的时候就打了OE的tag。
也许我应该沉下心把第一卷再看看,体会一下当时的心情,顺便还能修一下bug。
我很喜欢裴醒枝,我不想潦草而慌乱的定下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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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恢复速度比想象得快。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矿谷的黑医生技术精湛,也可能是穆则帕尔对我手下留情,做完手术之后一个月,我就能慢慢下地了。
诺苏一直陪在我身边,刚开始我大小便还得靠他用盆帮我接。虽然他把便盆放好以后就很贴心的出去了,但是我在床上躺着使劲和看着他进来收拾的时候,真是想死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