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诺苏有点紧张的等着顾北知说话。

祁之晨笑着,又很随意的掀起我的衣摆,密密麻麻的青红淤痕一闪而过,顾北知的眼睛立刻就冷下来。祁之晨的语气非常悠闲:“裴少爷在这里,很受欢迎。仅仅半个月,大家都认识了这个漂亮的孩子。”

顾北知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几乎是蹿起了氢气点燃一般的火焰。

他是在为我身上的伤痕......吗?

那么,他会愿意为我说一句话吗?说,让我今日不要上台?

顾北知说:“一直如此?每天上台?”

祁之晨点了点头,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过了雕花栏杆的空站台:“您也知道,我们矿谷是不养闲人的。裴少爷想在这里生活,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顾北知的眼睛,随着他,落到了空旷的雕花栏杆上。

祁之晨笑着说:“顾少,怎么说?您今天想要他留下么?”

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口,眼睛里的期待几乎要流溢出来。

说吧,顾北知,只要你说一句话,让我留下来,我今天就不用去送死。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我在诺苏面前的潇洒,其实都是伪装。我怎么会不怕死呢?那些横飞的血肉、痛苦的哀嚎,我其实是真的惧怕。但是,有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东西,我不得不撑住。

可是,现在你来了,你会保护我吗?就像先前,在顾翡面前一样?

如果这一次你愿意保护我,那我,我也可以原谅你,我们

顾北知的眼睛像冰冷的刀锋,落在我脸上,唇角弯了弯:“不了吧,一个被玩坏了的烂货,不至于。”

在这一瞬间,空气好像凝结了,我鼻尖的氧气忽然稀薄起来,喉咙里一刹那十成十的窒息感,好像一根缰绳狠狠地勒在了我的喉咙上,拼命的收紧。

他在,说什么?

什么是,被玩坏了的烂货?他是在说我吗?

那一瞬间,我的眼神十足的迷茫,好像顾北知说的并不是汉语,而是什么我听不懂的奇怪的方言。又或者,他并不是我认识的顾北知,而是别的什么人?又或者,其实我根本没认识过顾北知,此前和他的一切,是我的一场幻觉?

在我回过神来之前,祁之晨已经笑了起来:“顾少,你在说什么啊”

诺苏低沉的咆哮也响了起来,几乎和祁之晨重合:“你在说什么!”

我懵懵懂懂的看着顾北知,眼泪先我的反应一步挂在了睫毛上。

诺苏抱着我往前冲,怒色几乎冲出头顶。祁之晨一挥胳膊拦住他,这一次他脸上的笑意终于渗入了眼底,整张脸都生动起来:“顾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半个月,裴少爷上的是拳手擂台啊。”

死寂,彻底的死寂,所有人都不敢喘大气,偌大的大厅里竟然落针可闻。

只有祁之晨还在笑:“既然这样,裴少爷,你今天还是得上去打一场。顾少的贵客豁免权,可没打算留给你......”

我的血液仿佛从头顶冰结到脚底,直到这时候才重新汩汩流动起来。我抱着诺苏的脖颈,看着顾北知惊变的神情,忽然想明白了。

原来,他根本没想过我上的是铁笼子,他一看到我,问都没问一声,就先入为主的把我当成了娼妓。

他潜意识的就觉得,我是在另一边的雕花栏杆,靠冲着观众张开大腿、卖弄色相,在矿谷这个地下世界苟延残喘了半个月。

他的脑子里,就没有出现过“裴醒枝是靠一个男人的方式堂堂正正的活着”这个选项。群①1037ˉ⑨6⑧⒉*1追全本

他发自内心的,看不起我。

他真情实意的,轻蔑于我。

这比他直接捅我一刀还痛。

顾北知,从来就没有,哪怕一秒钟,平等的把我当过一个人。我在他的眼里,是一个随时能出卖自己的尊严的烂货。

“阿醒!”他也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冲上来,诺苏带着我飞速后退,直接退到了铁笼子边缘,警惕的看着他,他不得不停住,僵硬的看着我。

“顾北知。”我的声音和他一同响起,很轻,但在场的几人都能听清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拍了拍诺苏,他把我放下来,一落地胸前的剧痛就牵扯着全身,我根本站不稳。但是诺苏稳稳的扶着我的后腰,我们什么话都没说,但是都明白此时此刻,该让我尽力的站得笔直。

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

我攥紧了拳头,眼睛一眨,眼泪就吞了回去。我望着面色苍白的顾北知,微微一笑,眼睛里全是冰冷,话却是对祁之晨说的:“祁家主,请帮我安排今天的拳赛。”

“分内之事。”祁之晨笑嘻嘻道,随手一指那一排坐着的拳手:“今天就让我们的拳王再和裴少爷打一场吧,裴少爷是个英雄,自然只有拳王配当你的对手了。穆则帕尔,今天有贵客在场,你可要打出效果,不要怯战啊,发挥出你的真实水平,明白吗?”

穆则帕尔本来正在候场区擦手上的鲜血,闻言瓮声瓮气一点头,把毛巾一丢就往台上走。

“裴少爷,今天这场打完,不管输赢,你剩下半个月都不用打了。”祁之晨笑道。

挺好,他总算当了一回人。又或者,他笃定我根本下不来这张擂台。

他要用我吊着我爸,可是,又没说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我。再说了,有顾北知作为他的盟友,我是不是活着,我爸愿不愿意交出金矿,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忌惮的是我爸身后同样对金矿和雨华资本虎视眈眈的楚家,但是现在顾北知来了,他也不用再把天高皇帝远的楚家放在眼里了。我的命,已经没必要留着了。

而我,最好的结局,在顾北知选择放弃我的时候已经注定了。死在擂台上,不让自己成为我爸被要挟的把柄,也许是相对最干脆、最有尊严的下场。

“祁之晨!”顾北知的声音蓦然响起,非常响亮的一声子弹上膛声,他腰间的配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在手里,准确的对准了祁之晨,嗓音嘶哑:“让他下来!”

祁之晨身后的保镖勃然变色,但他本人却一副好整以暇的架势,张开双手示意自己也无可奈何:“顾少,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我也没拿枪逼着裴少爷上去。”

他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扭头对我喊到:“裴少爷,下来吧,你今天别打啦!”

我没忍住冷笑出声,扶着栏杆,走上擂台的脚步一下都没停顿。

祁之晨又非常无辜的转向顾北知:“你看,今天不是我要他上去的,是他自己要上去的。”

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睁大眼睛道:“哦,不是裴少爷自己要上去的,是顾少您要他上去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