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候不敢回头,自然也不知道梁望在我身后看懂了多少。我只看到楚白秋那双充满了冰冷的审视的眼睛,一点一点像刀子一样在梁望和我的脸上划过去,声音依旧是平稳的:“是啊。刘董,这是我和您提过的,我的爱人,裴醒枝。”
身后的梁望一声不吭。
刘董上来和我握手,我堆着笑,实际上全副心神都在楚白秋身上。刘董的声音很热情:“裴总啊……我知道雨华资本的,前几年转型做得很成功的啦。哎呀,我曾经也是见过老裴总的,真是时势造英雄,可惜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当年他走得这么早的啦……不过裴总实在也是力挽狂澜,这几年的翻身仗打得相当漂亮……”
楚白秋的瞳孔像被针扎了,倏然收缩了一下。他僵住了,垂下眼睛不看我。
我的笑容蓦然真心实意起来,握着刘董的手摇了摇:“谢谢您看得起,我也就是沾了政策的光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谁都知道这几年国家肯定是要大力扶持半导体的,但是能抓住风口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一番寒暄之后,跟我交换了微信的刘董心满意足的离去,楚白秋的助理去送客。我头也没回:“梁望,你去找一下前台,问问我在这边的余额还剩多少,要不要充卡。”
梁望连应也没应一声,保持着沉默,转头就往前台那边走。
我和楚白秋站在回廊处,这边接待的都是身价亿万的贵客,自然僻静。他强忍了一会儿,直到梁望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那一头,才开口:“你怎么敢把情人带到外面来?”
我和顾北知勾搭了这么久,从来没在酒店和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出现过。
我笑了一下:“你怎么看出来是情人?”
楚白秋的声音里有种幽幽的刻毒:“一个顾北知满足不了你了吗?床上那点事还不够,你现在开始玩起走心的游戏了?”
他磨了磨牙,上前一步,盯着我的眼睛冷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裴醒枝,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我动不了顾北知,我还动不了他?你是不是忘了顾翡是什么下场?”
我抱着双臂,语气很轻松:“我还以为你来的哪门子火,这你也当回事?我跟个助理出来吃顿饭,也要先给你交代吗。我什么时候是这种细水长流谈恋爱的人了,哪次碰到可心的不是直接滚上床。”
楚白秋没接茬,站在那里,满是探寻之意的审视着我。
我甚至笑了起来:“你也觉得他长得不错啊?那行,你直接把人带走吧。我都跟顾北知厮混这么久了,确实没考虑到你的感受。玩完了记得给我送回来,人还挂在我这实习呢。”
楚白秋的声音和缓下来:“你确定给我带走?不怕我做点什么?”
我语气很轻松:“你想做就做好了,只要以后别老逮着我和顾北知唧唧歪歪。你也知道我跟他断不了,睁只眼闭只眼把日子过下去算了。”
楚白秋盯了我三秒钟,唇角一勾,竟然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眼睛却并没有看我,而是越过我直接落在我身后,语气很松快:“不用,你自己留着吧,我没你那些癖好,不喜欢碰些乱七八糟的。”
我看着他瞬间轻松的神色,嵴背蓦然一凉,不详之意瞬间从头笼到脚。
楚白秋又上前一步,含着一点满意的笑容,甚至伸手给我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里竟然有几分亲昵:“晚上记得早点回来,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我握紧了手,不敢回头。
可是梁望的声音已经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他的嗓音带点嘶哑,生涩得像是声带被砂纸打磨过:“裴总,你的车钥匙落在我这里……我来给你送车钥匙的。”
那天的电影自然也没看成,我不知道梁望最后把票退了没有。
我让他自己打车回去,开着车回到了我和楚白秋的家。
家里空空荡荡,两百多平的大平层,每一寸空气都是冷的。保洁打扫得一尘不染,可是我就是不愿意呆在这儿。
我最后都没敢看梁望的眼睛。
我到底还是伤到他了。
楚白秋离去的笑容难得的真心实意,但是我真的太熟悉他了,这个人戒心重重,根本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轻而易举相信我和梁望真的是清白的。
就像我熟悉他一样,他也再熟悉我不过。这些年我身边来来去去,除了顾北知之外不是没有其他的人,但是楚白秋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顾北知他管不了,这是我们彼此生命里的毒瘤,根深蒂固的长在那里,但是他高傲的自尊心和强烈的占有欲也就只能容得下这么多了。
我看着梁望的眼神,实在是向楚白秋泄漏了太多秘密。他平时的确君子如玉,但这个阶层哪里有手上不沾脏的。我怕他对顾北知积蓄已久的怒火,会全部聚焦在梁望身上喷发。
我绝对接受不了梁望在我活着的时候出任何一点事。
20
手机解锁又关上,关上又刷开,我的拇指在屏幕上游移,在那个头像上反复逡巡。
人就算到了最角落里的时候,总还是有一点微弱的底线会哭泣。
好像是听到了我的犹豫,顾北知的头像竟然主动亮了起来。
“阿醒今天有空吗?我回锦市了。”
我用力的闭了闭眼睛。
也许这就是命。
顾北知进门的时候,我已经换好了浴衣,坐在落地窗前摇晃着一杯剔透的红酒。灯光之下,人的五官总是难免蒙上一层暧昧的阴影,衬得夜晚那点凉意也如丝绸流淌,无声无息的从指缝间滑过去。
顾北知很不见外,径直就坐在我身边,灼热的呼吸拂在颈窝上:“这么惦记老公了?酒店都来不及订,火急火燎就要我过来?这是你新买的房子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这里住过。”
他蹭在我颈窝处的头顶毛茸茸的,好似一条贴心的大型犬。
我笑了起来,抽手去扳他的下巴,他顺从着我的动作仰起脸,碧绿色的眼眸如两枚漂亮的绿宝石。我弯着唇角,笑容里难免就有一丝恶意:“这是我和楚白秋的婚房,我们一直住在这里。”
顾北知的眼睛怔了一下。我以为他至少要流露出一点惊讶,或者慌张,或者退缩。但这句话说出来,他的眼睛却猝然燃起两团火焰,几乎是瞬间烧了起来。
他声音里甚至压抑着隐隐的兴奋:“老婆今天想和我在这里做吗?在你们新婚的大床上,让老公狠狠的肏你?”
我顿了一下,拿着酒杯的手几乎跌落。但那真的只是很短的一下,快到电光火石,快到顾北知都没察觉到。
一直以来,楚白秋和顾北知都保持着王不见王的状态。虽然同在商界,但是楚白秋是锦市土生土长的本地势力,楚这个姓在当地属于根系发达的庞然大物,做实业、做入股、运行人脉,一跺脚整个锦市都要动一动,并不是虚言。
而顾北知所依仗的,是他另一半贵不可言的血脉,是给予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深邃英俊的五官的母亲。他的外祖父在意大利被尊称一声教父,整个地中海都响彻那个冗长复杂的姓氏。他爸爸仅仅只是母亲的男宠之一,被放养在国内进行一些国外姓氏不便插手的工作。顾北知手中越来越深厚的资金实力,仅仅是因为他母亲对东方这块历史悠久的土地,再次燃起了掠夺财富的兴趣。
楚白秋已经洗白三代了,就算他明知道顾北知在各个时间段想方设法的睡他的法定伴侣,他也只能咬着牙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