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铁枷被松开,重获自由的少年,往前踉跄了一下。萧靥正对着他,见他目光中,有几分沉浊的暗色。
他心里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这苗疆的少年,是当真为了活命要替他解蛊,还是……
踉踉跄跄的走到他面前,少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站在旁边的东方旌厌一眼,道,"给我一把刀。"
东方旌厌皱眉,"若要划开何处取蛊,你和我说就是。"他怕把刀给了这少年,他对萧靥不利。
少年也没强求,让他割开萧靥耳后的皮肤。而后和之前一样,咬破手指,涂在萧靥伤处,喃喃低吟。东方旌厌看到确有蛊虫蛰伏在里面,松了口气的时候,帐子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东方大夫,将军请你过去。"
东方旌厌走神了一瞬,回他,"我一会就去。"
就在这片刻,少年忽然低下头,含住萧靥的嘴巴。他受了刑,嘴巴里都是血腥味,现在堵上来,又是啃又是咬。
萧靥被他咬伤了舌头,只觉一痛的同时,又是一麻。
回过神来的东方旌厌看见这一幕,连忙将他推开,斥道,"你做什么?!"
少年被吊挂了几天,现在只是一推,就往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他望着东方旌厌,吐出舌尖,上面一粒血红色的丹丸似的东西。正是他养在自己身体里的蛊!
"这个蛊,才是我下的。"
收回舌尖,跌坐在地上的少年,讥笑起来,"你百蛊不侵,我奈何不了你。"
"那这能破了你这百蛊不侵之体的两心绵,你解还是不解哈哈哈!"
祸国【86】
两心绵若是在药草遍地的万花谷,自是不算难解,但眼下在这天寒地冻的雁门关里,连寻常药草都难见,这蛊便变的无比棘手起来。
萧靥中了蛊,看东方旌厌为难面色,就知道这蛊的厉害。
"我会死吗?"
"不会!"东方旌厌定了定心神,"我即刻去准备马车,赶回万花谷!"
……
岳御寒久等东方旌厌不来,只得亲自去找他。只是让他诧异的是,东方旌厌不在帐中,问巡逻士兵,他们只说东方旌厌要了一辆马车,出关去了。
就这样走了吗?
岳御寒与东方旌厌算是知己好友,只他从军,东方旌厌从医,二人多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却又匆匆离别。
岳御寒心中,于此刻不免生出种怅茫来。
……
驾车出关的东方旌厌,行至来时的路,却见道路被大雪封堵。此地不同于他处,若是山石堵路,他可以用内力震开,但这丈高的积雪,却只稍稍出一点差池,就会引起雪崩。无法,东方旌厌又只得驾车原路折返。
岳御寒见好友去而复返,还十分欢欣。听东方旌厌说大雪封山,还安慰他,历年都有雪崩的,再过一二月,积雪会自行化了的。
东方旌厌心系萧靥身上的蛊虫,一脸忧色。
……
半个月之后,蛊虫渐渐发作,萧靥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刚才醒来,清醒不过半个时辰,就又昏睡过去。
东方旌厌每日替他施针压制蛊虫,只收效越来越微小,今日,他听几个士兵说,关外一座丘谷中,有石壁荫蔽没有落雪,下面生了许多雪莲灵芝。东方旌厌听闻之后,就背上药篓,去寻他们说的那一座丘谷了。
萧靥今日已经被他施了针,精神好了些,登上长城,望不远处那猎猎浮动的烽火狼旗。
在他来时,撞见过他一次的新兵,在操练场上,抬首望见了他。
萧靥在看远处的烽火台。在中原,可没有这样的场景。
仰望他的新兵,一时看他看的失了神。
站在他旁边的新兵,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了他,"阿归!你又要跑!"
阿归向他赔了个笑。
"等下教官发现,非剥了你的气不可!"看着阿归甩开了他,那新兵气呼呼的说了句。
可是阿归已经跑远了。
他爬上长城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萧靥听到粗喘声,转过头来,看到鼻尖和脸颊红红的少年。
"还在下雪,你怎么……怎么站在这?"
萧靥没说话,将覆在城墙积雪上的手指收了回来。
"喂,你,你叫什么名字?"他走到萧靥身边,看他一直专注的看着某处,也跟着望去。只那里除了一个寻常的烽火台以外,什么也没有。
脚下的积雪,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看萧靥转身要下了城墙,正还想再问些别的,萧靥忽然整个栽倒下来。
这一下太过突然,等到萧靥倒地不起,他才反应过来。
"喂!"
"喂!"
托起萧靥的肩膀,见他散乱的发丝中,还夹杂着些微雪粒。他就这样侧首偎在自己的怀中。
……
岳御寒得知,东方旌厌的朋友昏倒了,匆匆赶来,见到帐中萧靥,面颊绯红,呼吸沉浊,贴在脖颈处的头发,都被汗湿了。
送萧靥回来的阿归问他,"将军,他是不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