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想请你帮我搜集一些情报。我得到消息说最近东方区频繁的有集会,我不知道这些集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太多的集会总让人担心。”西泽尔说,“我想知道,这些集会是有组织的么?谁在组织?组织的人是什么样的来历?在这里只有您能够帮助我们。”

议长踌躇了一刻:“流民背后可能有人教唆……最近东方区多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人,也有很多钱汇进这里的银行……像是有组织的。”

“很好!”西泽尔赞赏,“您对于危机的敏感和您对这个区的爱一样让我钦佩,那么,我就等待着您完整的报告了?”

“我将尽我的全力!”议长猛地躬身行礼。

西泽尔最后一次把目光投向圣坛:“忽然想起我妹妹来。她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穿着一件小号的修女白袍,蒙着眼睛,坐在圣堂的深处,距离每个人都很远……”

议长诧异地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西泽尔已经转身离开。

夜幕已经降临,坎特博雷堡奢华的卧室里点起了蜡烛。烛光在鎏金的镜子中反射,卧室里笼罩着一层华贵的暗金色光芒。

女侍长一双修长柔软的手正围着原纯一头漆黑的长发打转,原纯只穿着里衣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女侍长把自己的头发仔细盘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再把不同的首饰插在黑发的发髻中尝试。她们的身边就是完全敞开的衣橱,整整齐齐挂起来的礼服正等待主人的挑选。这样的梳妆打扮从傍晚开始,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女侍长却一直不太满意于女主人的装束,一再地更换。

原纯觉得厌烦了,虽然她已经习惯了翡冷翠奢华靡艳的风格,但是每每出去参加社交活动前像个木偶坐在这里被折腾上几个小时,她真是受够了。

她这么想着,“噌”地站了起来,吓了女侍长一跳。

“我觉得我长得还不错,是么?”原纯转过身,站在自己刚才坐的沙发脚凳上,看着女侍长。

女侍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呆呆地看着女主人。原纯穿着她从祖国带来的东方式里衣,一身纯白的丝绸,白色的洒脚长裤和白色的抹胸,在胸口的一侧染了一朵艳红的海棠,露出细长挺拔的腰和圆润的肩膀,直挺的锁骨美得令人有种心颤的感觉。她站在脚凳上,像是一幅东方水墨画里的人物,除了那朵娇艳欲滴的海棠,就只有长发瞳仁的黑以及丝绸肌肤的白。

“当然,您是很美的啊!”女侍长只好说。

“那么我真的需要试那么多的衣服和首饰,花费几个小时在这里么?我觉得我随便穿一身衣服出门,并不会有人嘲笑我,说我是个丑陋的女人。”原纯瞪大眼睛看着女侍长。

女侍长看着这个忽然急躁起来的女主人。她像个男孩似的,着急起来就想要站到高处大声说话,不忿地瞪着眼睛,语气里带着一点点霸气。女侍长不禁微微地笑了起来,这种表情和模样偶尔让她感觉到,这个冷漠刚强的东方公主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而已。

她伸出手,让原纯挽着她的手从脚凳上走下来:“夫人,别的聚会也许不那么要紧,但是今天是圣临节啊。”

“圣临节?”原纯皱眉。

女侍长温和地解释:“圣临节是翡冷翠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据说很久以前,世间的人们都是愚昧的,不知神的存在,行各种肮脏堕落的事。神看到了这一切,决定亲身显示神迹,他化作一个害了癞疮的乞丐,去赴那天晚上翡冷翠奢靡的露天聚会。神知道这样一个乞丐出现在奢靡的聚会中,必将被侮辱和嘲笑,此时他便将显示神迹,毁灭半个翡冷翠,让无知的世人知晓世上最伟大的力量,令他们敬畏。然而当时遥远的东方有一群先知,他们预感到神的降临,于是匆匆赶到翡冷翠,告诉这里的人们神将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当地的人将信将疑,但还是收拾了劣行,准备了十字和白色的玫瑰,聚集在一起等待神。在走进人群的那一刻,神知道他的降临已经被先知们觉察,于是他卸去了伪装,放射着耀眼的圣光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直视他的人都双目失明。但是人们都知道那是神驾临了,他们跪下祈祷,祈求神把祝福赐予这个城市。神原谅了人们的过错,以圣言赐予这片土地永恒的繁荣。但是神不原谅先知们泄露他行踪的事,于是以圣光杀死了他们,收取了他们的灵,带领这些灵去天上。”

原纯摇摇头:“我不信你们的教。”

女侍长微笑:“我不是向您解释教义。我是说这一天对于翡冷翠的人们来说是得救的一天,是最欢乐的日子。所以大家会聚集在一起联欢,满场抛洒玫瑰花,等待神的降临。通常教王会在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驾临,他代表神,所有人都会对他欢呼。而如果这一天有人向教王提出要求,教王通常也都会答允,因为故事中就是这么说的。当然,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提要求的。这一天是小姐夫人们比赛美貌的日子,每个人都会穿上最华丽的衣裙,希望得到场中最优秀的男子的注意。最后人群中最美丽的女子会被公选出来,向教王提一个要求。”

“你是说我应该用尽心思打扮自己,这样我就有一个机会向教王提出要求,他还必须满足我?”原纯觉得这事情听起来真是荒诞。

女侍长摇摇头:“能获得机会向教王提要求的幸运儿是少之又少的啊!虽然您是如此的美丽,可是那么多美丽的女人在场,谁也没有把握一定会胜出。只是公爵殿下自己未必会去出席西塞罗大主教家中的聚会,而您是坎特博雷堡的女主人,您代表了西泽尔公爵。只有让您的出场是绝美的,才能让人不看低坎特博雷堡。您知道外面有些人……总把我们看作贵族中可有可无的人……”

说到最后,女侍长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原纯无奈地摊了摊手,耸了耸肩。

“摊上这个主人,让你们这些女侍很为难吧?”原纯说着,站到镜子前,“头发很好了,不必再梳理,帮我穿上礼服。”

“有时候……是很为难的。所以夫人来了,大家都很高兴。在地位相当的几座城堡里,您一定是最美的,您又那么聪明和能干,还是一位东方来的公主,大家都会妒忌我们。”女侍长一面为原纯除去里衣一边问,“夫人选择哪件礼服?”

“那件白色的长裙,有蓝色合欢花裙脚绣花的那件,我很喜欢。”

女侍长犹豫:“是不是太素了?这样热闹的聚会,也许更华丽些的装束会在人群里显得亮眼。那件白色的裙子看起来像是修女的裙服式样。”

“每个到场的女人都会这么想吧?会从衣柜里拿出她们最华丽的装束来。而在我的家乡有句话,”原纯淡淡地说,“我们说繁中取简,在一群华丽的人中间,服素的那个会变得格外显眼。”

“我明白了。”

一名年轻的女侍抱着东西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看见正赤裸的女主人,吃了一惊,低头往后退去。女侍长刚要斥责她的莽撞,被原纯以手势阻止了。

“什么事?”原纯说着,示意女侍长为她套上裙子。

“门口的卫兵送来了几件礼物,都是送给您的。”女侍说。

“说说看,有什么有趣的礼物。”原纯冷淡地笑笑。随着她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翡冷翠的社交场合,男人们送来坎特博雷堡的礼物越来越多,无不是送给这位新的公爵夫人。显然她已经在社交场上掀起了一股小小的东方热潮。

“一件是塞涅卡伯爵送来的花篮,送花来的使者说里面有十二朵玫瑰是伯爵殿下请金匠用金丝编织的,花了两个月准备,希望夫人喜欢。”女侍的怀抱里有一只精致的花篮,在紫色的丝绸上铺设着各色玫瑰花,花丛中间的一束是纯金色的,但是手工精湛,和真的玫瑰花形状没有任何区别。

“是那个总是拿一张白手绢擦着鼻子的老家伙?”原纯甚至没有扭头看一眼那个流光溢彩的花篮,“我对于上了年纪的男人没有兴趣,请塞涅卡伯爵收回去吧。当然,不要说是因为我对上了年纪的男人没有兴趣,你就说我卧室里已经有我丈夫送来的玫瑰插满了花瓶,所以我不需要更多的玫瑰了。”

“还有赫尔伯格伯爵赠送的粉红色的淡水珍珠项链,他邀请您参加他家里举办的雕塑沙龙;纳尔西斯勋爵赠送的名画《橘子花的乐园》,他请画家在上面题写了名字,他的使者说那位著名的画家想请您为他的模特,来绘制一幅美神……”

侍女一件一件地说下去,原纯一边转动身体配合女侍长一边咯咯地轻笑:“退回去,我对淡水珍珠没有兴趣……请他的使者把这件东西还给子爵殿下,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很多香水,但是感谢他的好意……纳尔西斯勋爵的画家想请我为他的模特?美神?是只穿着纱沐浴在泉水中那样的画么?是不是我要脱下衣服给他做模特……代我谢谢他,但是很遗憾在我的祖国,女人不会在丈夫以外的男人面前暴露身体……”

听她清亮悦耳的笑声,显然这位新婚不久的公爵夫人很满意自己对于男人的吸引力。

“最后就是上议院议员米洛爵士的礼物,一本书,名字是……《致纯》……似乎是他自己写给您的诗集。”侍女说。

原纯愣了一下,笑了:“《致纯》?天呐,这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写诗送给我的男人。我记得米洛爵士,是个俊美得就像诗人的年轻人,说话非常好听。好吧好吧,这件礼物大概不方便退回去了,代我收下它,好好赏赐米洛爵士的使者吧。”

原纯感觉到女侍长在背后为自己收紧腰带的手颤了一下,停住了。

“怎么了?”她回头问。

女侍长犹豫了一会儿:“公主殿下,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这么和您说话……不过我听说米洛爵士的名声并不好,他总是写诗给美丽的女人,用优美的句子和彬彬有礼的态度勾引她们,达到了目的就立刻逃掉……夫人真的要接受他的礼物么?”

原纯懒懒地笑笑,在镜子面前转动,欣赏着自己被紧身束腰扎出来的细腰:“你真正想说的是,我不该这么招摇。也许我在社交场上的表现太出格了,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这样总有一天可能变成坎特博雷堡的丑闻。”

女侍长战战兢兢地,急忙要跪下,却被原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

“你和我一样是女人,对么?”原纯紧紧地盯着她眼睛。

女侍长茫然失措。

“那么你应该理解我作为一个女人的想法。为什么我身上可能有丑闻?因为我是坎特博雷堡的女主人,西泽尔公爵夫人。如果我只是个东方流浪来的女人,无论我怎么样也不会被看作丑闻。可是你知道我是公爵夫人,那些送礼物来的男人也知道我是公爵夫人,是有主的女人。为什么他们的使者还会堵在我们的门口?”原纯问。

“因为……您的美丽打动了他们……”

“别安慰我。我收到那么多礼物和花,因为在那些男人看来我在翡冷翠里是一个无主的女人。我的丈夫甚至不愿意和我这个东方小国嫁来的可怜女人同房,他也根本不关心社交场上有多少流着口水的男人跟在我裙子边转圈。在那些追求我的男人眼里,我应该有丑闻,应该出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一个女人被她的丈夫这么对待,她怎么能不出轨呢?如果连招蜂引蝶的乐趣也不能享受,她还为了什么活着呢?”原纯的声音忽地转冷,冷得令人惊恐,“那些追求我的男人,他们在借此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