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咔哒一声,枪里没有子弹。
麦克斯早料到了这一幕,所以没有在枪里放子弹,等她醒悟过来已经晚了,迟朔被带走了,后来,她有整整一年没再看见过迟朔。
愧疚吗?潘卉不觉得自己会有这种情感,她从未见过迟朔这样的人,善良等同于软弱,软弱就是等死,这是她的生存法则,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可迟朔也活了下来,而且完全没有遵循应当遵循的生存法则,他愈是干净洁白,就衬得这个世界愈发黑暗污浊,黑暗到连拼命试图溶于污浊的她都无法忍受。
轮椅上的桃姐不会说话,没有过去的记忆、思想或情感,但当她给桃姐擦洗身体,在小院的夜空下慢慢将过去的故事讲给桃姐听时,潘卉突然发现,这世上唯二懂她、理解她的人,只剩下桃姐和迟朔了。
只剩下迟朔了。
“这一次,麦克斯先生的怒火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号捉住潘卉的手,在鼻息下暧昧地嗅闻她手心的花香:“伊甸岛闯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三年里这位没有被邀请过的客人从未停止过冒犯麦克斯先生,让麦克斯先生很不高兴。”
伊甸岛的南部沙滩的度假屋里,被一号认为很不高兴的麦克斯坐在大厅的沙发主座上,至少表露在脸上的表情,没有人能看得出来麦克斯此时的心情和思绪。
“陆先生。”麦克斯说:“我很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毕竟这里就目前而言,属于我的产权。”
陆景坐在专为便携出行而设计打造的轮椅上,他身后站了几个人,尽管踏上岛屿前就被除去了所有武器,这几个人看上去仍然不好惹。
“我是来找我儿子的。”陆景说:“其他人我不关心,我只要我的儿子,陆存野。”
“贵公子不在我这里,也从未到我这里做过客。”麦克斯波澜不惊地回答。
“不要做日后想起来会后悔的事。”陆景努力克制自己话语里的怒意,“麦克斯,我们都清楚彼此是什么人,在瓷器,我们有过短暂的利益合作关系,但你知道你自己始终是局外人。”
麦克斯:“那么,想必你也知道,现在狐狸的人被打击得相当厉害,只差最后的收网,何恒民是有个不成器的长孙,但他本人还没有老到心慈手软的地步,你的权力大不如前了,陆先生,是的,我承认我是境外势力,境外势力的好处是随时可以脱手,那您呢?”
“华盛顿早晚会对你出手。”陆景说。
“可惜,我是奥地利裔的德国人。”麦克斯笑道,“再说了,你不要忽略了资本话语权的力量,什么是神圣的第四权,谁掌握了金钱,谁就掌握了话筒,谁掌握了话筒,谁就掌握了权力,谁掌握了权力,谁就掌握的民主,华盛顿的下一位主人,就是我所全力支持的人,即便那是一位离男人只差了一根?诺呐?人,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出了变数,另一位也与我私交甚笃,我怎么样都是赢,因为这个世界是白人男性的世界,我的朋友。”
顷刻后,陆景继续开口:“我只想要陆存野,你把他交给我,我不会再给你添任何麻烦。”
“另一个人呢,你难道不想要吗?”麦克斯问:“迟朔,当初你折腾了他那么久,把他逼得精神分裂,最后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你争不过何恒民,就退而求其次造出了另一个封?i良,我以为你会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成果。”
“他不是封?i良。”陆景眉眼冷漠:“即便是R,也不配和?i良相提并论。”
“听说封?i良十年前就和何恒民各奔东西了。”麦克斯说:“你没想过和他……”
陆景截断麦克斯的话:“我不是来和你讨论陈年八卦的,麦克斯,我来接我的儿子,接了人就走。”
“两年多才想起来我这里找人。”麦克斯轻笑:“你真有趣。”
“上一周,我才知道那个逆子在这里!”陆景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喑怒:“我以为他申学位到了美国,反正平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面,谁想得到那逆子为了一个婊子,追到你这里来了。”
麦克斯说:“好吧,他确实在伊甸岛。”
看到陆景兀变的脸色,麦克斯叹息着道:“您放心,我怎么可能让贵公子在岛上做妓子的事,砸我自己的招牌,他很好,四肢健全,可能被太阳晒得黑了点。”
“接人可以,只是贵公子不一定肯跟您走。”麦克斯继续说:“先在岛上住一晚,明天我带他见你。”
伊甸度假村
早上六点半,由于上一晚没有拉窗帘,露西愉快地被海岛阳光唤醒,她在床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抱住柔软的蒲草枕头企图再眯一会儿,但她的丈夫在盥洗室里刮胡子的声音吵得她决定立即起身,她揉着金黄色的长卷发,不用皮筋就直接熟稔地挽起一个垂在脑袋后的发髻,她赤着脚在海景房的奢靡地毯上走来走去,白色纱帘被风吹进屋子,贝壳风铃叮咛作响。
这是露西在伊甸天堂度假村的普通一天,相比起其他著名的度假海岛,譬如巴厘岛裴济之类的地方,伊甸天堂度假村显得非常低调,它是会员制的私人度假村,几乎不设宣传,且价格极其昂贵,严密的会员准入制度使得这个度假村无比神秘和具有吸引力,以至于在比利福山庄或上东区贵妇圈里都一度成为尊贵的标志,你今年去哪儿度假的?若有一位回答是伊甸天堂度假村,必然要遭到一阵艳羡的惊呼和含酸妒忌的目光。
当然了,这些都发生在伊甸岛的神秘面纱还未在世人面前揭晓之前。
露西不是嫁入豪门的麻雀,她本身就是纽约房地产商的女儿,一位典型的金发白女“信托宝贝”,她比她在证券所工作的丈夫更有钱,这次来伊甸天堂度假村的开支都是她承担的,但会员准入的资格却是她丈夫杰夫带给她的,听说是杰夫的上司赏识这个努力工作的青年,才介绍她的丈夫入会,她毫不犹豫地表示会支付所有的度假开销,以便回到美国能向女性同伴们炫耀她是如何在伊甸天堂度假村享受度假生活的。
上午,她在酒店的健身房锻炼了两个小时,然后去泡了会儿泳池疗愈温泉,冰镇鸡尾酒会曲水流觞般送至她身前,她的丈夫说要找个信号好的地方联网工作,然后就没见过人影,露西不介意暂时甩开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她的出色社交技能很快帮助她结交了两位同样来度假的妇女,艾米丽和简,交流之后露西发现,她们都是被会员丈夫带来这个度假岛屿的。
艾米丽和简没有对此过于敏感,但露西心里存下了疑惑的种子,她特意去和其他在沙滩上玩耍――参加浮潜或冲浪的女人们套近乎,这些女人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种族,好在英语是较为普遍的通用语言,露西得到的答案几乎是统一的模版,她们有幸被身为会员的丈夫带来,大多数人的丈夫在上岛后就不知所踪了。
“可能在找信号吧。”艾米丽安慰露西的话令她更毛骨悚然。
“杰夫也是这么说的!”露西喊道。
“那些男人都找地方喝酒去了吧。”勤恳地照顾着五个孩子的艾米丽说:“你们知道的,男人不喜欢坐在叽叽喳喳的女人堆里。”
简流露出讥讽的微笑:“他们总有借口,我们玩我们的,他们玩他们的。”
此时,不在经济上受制于人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露西无法容忍丈夫可能的欺骗,“狗屎,我发誓,杰夫要是在乱搞,我会让他变得和泰瑞一样!”
“泰瑞是谁?”
“我家的贵宾犬。”露西笑容迷人:“做过绝育。”
傍晚降临时,露西的丈夫才姗姗来迟,为她准备了浪漫的星空烛光晚餐,和往常一样刷的是她的卡,杰夫的衣着整洁,毫无异味,这反而不正常,连露西自己身上在海岛逛了一天后,都沾染了木制品和酒精的味道。这意味着杰夫来之前洗过澡,还可能有专人服侍着帮忙去味。
“你去哪里鬼混了?”毫不在意周围坐了三三两两的情侣和家庭,露西开口便是质问。
“说什么呢,我在工作,亲爱的。”杰夫镇定地把餐巾掖到盘子下面,“我的工作要二十四小时待命,没有办法,不然我也没资格带你来这里度假呀,babe。”
“如果你不想再这么多人面前难堪,最好告诉我实话。”露西底气十足地说:“杰夫,我找你找了一天,我摸遍了岛上的所有开放娱乐设施和提供休憩的地方,你不在那里,我想要去海岛的另一边,但被拦在树林外面,我分明看到有条小径,他们却说里面没开发,有野兽,不能进入,我看到直升机飞到我无法进入的那一边,他们又找出只能会员本人进入这种借口,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你是不是去那边鬼混了!”
杰夫站起来,无法再掩饰慌乱:“甜心,我们回房间再说,好吗?”
露西不想逼得杰夫太紧,以致起到逆反效果,她同意了丈夫的这个恳求。价值一千多美元的浪漫晚餐他们一口都没吃上。
在酒店房间里,杰夫把伊甸岛被隐藏的那一半情形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了权力更大的妻子,露西震惊地听着这一切,她甚至支撑不起身体,只能坐在客厅沙发上,接收全部的残酷真相。
“我没想到伊甸岛后面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想到,我发誓,我以为就是普通的性服务,我只是想去做个按摩。”杰夫说:“都是我的老板强迫我的,他的手不干净,拉我入伙的前提是确保我的手也和他一样不干净,那个混蛋!”
“警察知道吗?”露西说:“这个该死的恶魔岛归谁管?”
“国际法上严格来说归属于美国,但有争议。”杰夫说:“他们的客户遍布全球,都有权有势,我们惹不起的,警察也惹不起,即便是你,不,即便你的爸爸来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