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看向棋局,迟朔被提了两子,却气定神闲,棋风丝毫不乱,在棋盘的西南角已成对杀之势,然而她静下心去纵观全局时,发现她忙于围剿黑子,已然落入黑子的布局圈套中。
声东击西!这盘棋胜负的重点根本不是对杀,而是她的活棋不知不觉被逼成了死棋!
“感情在对弈中也是重要的一环,我明白,但我更明白一个道理,我想把这个浅显的道理变为建议赠予您,这是棋之道,也是在险象环生的丛林中保全自我之道。”
迟朔的脑海里,张远模糊的面容一闪而过,“围棋要赢,不只在于吃子,更在于布局,好的棋手知道每个棋子都该发挥出作用,绝佳的棋手擅长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棋子发挥出多重作用。”
顾胜鹰望着迟朔,说:“若有死棋,该当如何?”
“顾局,切记。”迟朔的声音很平静,却霎那间令顾胜鹰攥紧手里捏着的白子:
“废子不弃,满盘皆输。”
谋的杀(霸凌团角色下线)
迟朔很久没回封隋的顶层公寓楼里,从那次火锅宴会后,封隋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后,迟朔就消失了一般,若不是他还能打通从迟朔的电话,听得见迟朔的声音,那可真是会生生逼疯他。几个月的时光在封隋看来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当初在嘉莉号上和麦克斯约定的时间。
封隋想要和迟朔从头再来的心愿落空了,但他也不敢强逼迟朔留在他的公寓里,他看得出来迟朔有事情瞒着他,最令他愤怒和无奈的是,比起他,迟朔明显更信任和偏爱陆存野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没打得过陆存野已经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气,连带着joker团队都跟着遭殃,忍受封隋阴晴不定的情绪和日常的迟到早退,库马尔私下里在计划跳槽,史香香左右为难,明左实右的白人至上主义者罗米则成天嚷嚷着要回美国,受不了中国的食物和空气。
与此同时在推特上,罗米十几岁时发的力挺纳粹推文则被对家公司翻出来炒作,joker在北美的用户量和日活量断崖式下滑,还出现了以随即抽查路人的手机软件里有没有joker来判断好人和坏人的风行梗,在油管上风靡一时。
Joker进军国内的计划终于宣告破产,库马尔在中国的第四个月决意辞职,提前回了美国,并且和罗米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性骚扰索赔官司,此乃后话。史香香回F省老家探亲了,后来在库马尔和罗米的官司中选择作为库马尔的证人出庭作证,封隋成了核心团队里唯一陪罗米到最后的人,但这没有阻止joker在美国被破产清算的命运,后来罗米进了家电动汽车公司,一路做到高管的位置,这也是后话。
封隋可能是最后一个知晓自己也在复仇名单之一的人,或者他一辈子也未能知晓真相,因为他的母亲赵露更先得到了消息,护子心切的她再次做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举动,在清楚封隋不会放弃迟朔之后,她决定利用职务便利将封隋送进某家私人手术室――进行“洗脑”手术。
“你为什么就不能当他不存在?”赵露看着被束缚带绑在手术床的人,她的目光里有心痛,但更多的是决绝的冷意,在封隋拿着算法去见麦克斯的路上,赵露把人拦截下来,靠的是她早就在封隋手机和汽车里装好的定位系统。
封隋没办法说话,因为他的嘴巴也被封了起来,这是对付极端型精神病人的方法,杜绝一切自残自伤的可能。
他只能朝赵露瞪着眼睛,身体在白色束缚带下蠕虫似的左右扭动,赵露拿起装着真算法的u盘,当着封隋的面,把那个u盘踩碎在高跟鞋底,“你也不用再去美国了,你在那边的一切事务,我会帮你停止,从此以后,你只能乖乖地呆在封家,履行你传宗接代的本职。”
束缚带下的身体挣扎得更厉害了,封隋看着他的母亲,像看着世上最恐怖的恶魔。
“你作为我的儿子,我算是养废了。”赵露说:“你至少该给我一个活泼健康的大胖孙子,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做完手术后,你不会再有痛苦,你会忘记一切,幸福快乐地活到老,哪怕你变成了傻子,我也会养你一辈子。”
“我知道,现在你肯定以为我是个可怕的人,可你不知道,迟朔背后的人不是你惹得起的,你爸都惹不起,你继续和他纠缠下去,没有好结果,只会把整个封家都拖进去给你一个人陪葬!”
赵露表情冷硬地看着封隋被推入手术室,门上的灯由闪烁变为常亮,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后,她才颤着身体坐到长廊的椅子上,双手合十闭上眼默默祷告起来。
手术时长比主刀医生保证的长了将近一倍的时间,赵露的心情也从不安几度变为懊悔瞒着封?i良做这种事,等到手术门打开,她猛然站起身,眼前黑了一瞬。
她的儿子没有出来,出来的仍然是医生。
医生的手套上都是血。
“我们尽力了。”医生说,若不是助理及时搀扶着,赵露险些儿瘫倒在地,“病人仍未苏醒,很可能成为了……植物人。”
***
逃亡在英国的这几个月,郭恒过得很不好,除了整日担惊受怕被通缉,他的手头也不宽裕,尤其是在某个治安混乱的街区被抢了手机和包之后。
打车价格高昂,他一般采取公共交通出行,英国的地铁站里充斥着尿骚味混杂出的奇怪味道,当他抱着一袋过期面包狼狈地走出地铁门时,末站人最少的时间段,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边他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
顾胜鹰站在那里,她的显怀很大了,似乎快生了,但她仍站在那里,看着他,脸上似乎带着微笑。
胡子拉碴的郭恒先是愣在那里几秒,不敢走过去,直到顾胜鹰朝他招手,他才小狗似的奔上前,抱着的大捧面包掉了几袋子也不在意。
“你瘦了。”顾胜鹰先开口,她的眼睛里有怜意,她没有掩饰这一点真情流露。
“没什么,都过去了……”郭恒这句话既是回应,也带了试探,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胜鹰的脸色。
“是,都过去了。”顾胜鹰肯定了郭恒的这句话,让郭恒吊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地,“没有案发,死者家属那边也解决了。”
“那我?”
“不,你暂时不能回去。”顾胜鹰的转折令郭恒好不容易松快了的心继续沉重了下去。
顾胜鹰缓和了语气:“再过几年,等事情完全平息了,我带你回家,你会得到更高的职位,更优渥的生活,相信我。”
“我一直相信你。”郭恒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我对你摆出了大堆条件,让你相信我。”顾胜鹰说:“所以你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最后做到了,不是吗?”
郭恒摇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会议前的茶歇室。”
顾胜鹰目露疑惑。
“你没有想起来,你忘记了。”郭恒说,他满是算计的眼睛里突然间充满了一种真实的伤感:“这么长时间,你一次都没联系过我,现在本人却出现在这里……”
“你是来要我死的吗。”他说,但不是疑问的语调,“毕竟,在国外动手更方便,我不敢再细想,顾胜鹰,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任何人,你在假装可怜我,好让我放松警惕。”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顾胜鹰抚摸着孕肚,语气没有多少起伏地说:“我要杀你,何必亲自来,还拖着这么大的肚子,你觉得你一个手脚健全的大男人,能被一个一推就倒的孕妇杀害?”
“我很害怕你,顾胜鹰,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很怕你。”郭恒嗓音颤动:“但我从没想过背叛你,也从没害过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茶歇室,你是我领导的领导,你们谈话时我没忍住插了一嘴,我当时的领导不太开心,你却夸了我心思伶俐,是可造之材,那天回家后我高兴了好久,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惜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这种小事情我怎么会记得。”顾胜鹰承认道:“就算你提起来,我也确实没有丝毫印象。”
“对我,这不是小事情,我那时候特别自卑,在学校里我永远是成绩最好的那个,从来没吃过苦,习惯了在成绩上被众人仰望,到了社会闯荡我才知道自己并非什么万里挑一,我膨胀的自负感在巨大的落差下被碾碎,领导刁难我,同事排挤我,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很差劲。”郭恒越说越恳切,声音哽咽了:“你是我到了社会上,第一个给予我鼓励的人。”
“成绩最好的那个?”顾胜鹰却偏离重点,挑出了这句话:“在高中,你也是成绩最好的那个?”
郭恒怔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你在高中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个。”顾胜鹰说:“起码在你的高一,年级第一另有其人。”
“你知道他?!”郭恒脱口而出,立即觉得不对劲,甚至搁下了继续软化顾胜鹰的想法。
“我掌握着我想要了解的所有信息。”顾胜鹰:“你以为你沦落至此,是谁的手笔,到现在,你连落进了哪个猎人的陷阱里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