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怀孕六个月依旧每月往返，有一天下午胎动，孩子踢了她一脚，赵夫人惊喜异常，喊邵群过来摸，邵群哒哒哒就跑来了，隔着肚子感受胎动，“是妹妹在踢吗？”

“群群想要一个妹妹吗？”

“嗯，有妹妹我就能保护她了，总是姐姐保护我，我一点面子都没有。”

赵夫人抱着邵群又喜欢又难过，孕期总是多愁善感，一想到孩子这么小妈妈就没了爸爸又不在身边，忍不住替他们难过，她给邵家四姐弟拍了好多照片，放在相册里留给哥哥回来看。

第二天一早，赵夫人买了张票回去，没有头等舱坐经济舱也要回去，随行的助理怎么劝阻都没用，她说孩子第一次踢她，她一定要同她一起分享喜悦。

助理冒着丢饭碗的风险买经济舱陪夫人回去见老板。

赵荣天去机场接她，见她眼睛下面青黑，问是不是没睡好，赵夫人笑眯眯地解释说只是上飞机前喝了两杯咖啡，所以没睡好，抱着丈夫胳膊撒娇说，“孩子踢我了！”

赵荣天老来得子虽然高兴，但是他晓得孰轻孰重，让助理把机票拿给他看，助理颤颤巍巍，赵荣天一看，果然是经济舱回来的。

赵夫人气得裹紧围巾，“今天孩子踢我我也不让你摸了，我跟你说孩子你去看机票！”

她其实是怕丈夫生气，不让她回国照顾侄子侄女，赵荣天确实是生气的，他知道自己夫人是什么性格，以前家里被批斗，她爸托人送她出国，18岁时她哥哥更是卖了唯一的一块表给妹妹买生日礼物，她一点苦日子没过过，现在怀着孕竟然跑去坐经济舱。

赵夫人见丈夫竟然没来哄她，站在原地叫他，“赵荣天！我生气了！”

“你生什么气！”

“孩子踢我了！我头晕！”她撒娇的本事与生俱来，当初她哥不允许她嫁给赵荣天，两个男人差点打起来，全靠她撒娇哄她哥同意了。

赵荣天火上了一半又灭了，“你坐下，我给你按按。”

“这个月你别回去了，私人飞机的手续下个月三号就齐了。”

“私人飞机？！你怎么弄到的啊？！咱家有那么多钱吗？”

“够养你和孩子。”

赵夫人回家休养半个月，邵将军出任务半年，回来听说她挺着大肚子来回飞，气得电话打过去，“你再敢回来你别认我这个哥了！”

她妻子就是高龄生子身体没调养好去世的，他怎么能不担心。

邵群坐在邵将军结实的手臂上，“姑姑不来了吗？”

“姑姑要生孩子了，等孩子大一点了再过来看你们。”

赵夫人预产期那几天，邵将军请了一礼拜假，一层层打了报告去美国看妹妹，两个男人站在医院大门外面来回走，就差把地板砖磨秃噜皮了，难产，让签字，邵将军火爆脾气上来差点又跟妹夫打起来。

幸而母子平安，赵锦辛出生时邵将军嘴唇颤抖，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后悔，他其实不在乎是儿子还是女儿，妻子却总因为生了三个闺女愧疚不已，非要生到儿子为止，生完邵群身体就不行了。

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不禁想起邵群刚出生时的样子，他脑海里印象最深的是邵群躺在妻子身边，妻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对他说，“以后千万别像你，脾气爆。”

妻子生死关头走一遭，赵荣天心有余悸，握着赵夫人的手，”幸好你没事。”

邵将军站在床头对赵荣天说，“找个月嫂好好照顾她，月子里不能劳累。”

月子里不能劳累，如果他早点知道多好？

他知道怎么抗洪抢险，他知道怎么拆弹打抢，他知道怎么野外生存，他知道那么多救人和自救的方法，却不知道常年的劳累会让一个女人失去生命，没有人教过她，甚至于他的母亲都从未抱怨过当母亲是多么累的一件事，直到妻子躺在病床上一遍遍跟自己说着对不起，她说她不能陪孩子一起长大，她说我还没看你当上将军，她说你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的，如果不会照顾孩子就找个人帮你一起照顾……

他救过那么多素未谋面的人，他却救不了近在眼前的妻子，悲伤在内心尖啸，

眼泪奔涌，他不善诉说，这世上唯一他愿意诉说的人也走了，他觉得自己像荒漠里无根的草，从此再无雨露温柔。

邵将军看着妹妹苍白的脸，抿了抿唇，问赵荣天，“你们以后还打算要孩子吗？”

赵荣天摸摸赵夫人的脸，“不要了，只要这一个。”

“那我走了，孩子一岁前都不允许她到处乱跑。”

“你不等她醒吗？”

“我后天还要出任务。”

赵荣天回头时邵将军已经出门了，他军人的特质实在太过显眼，像一根折不断的钢板，和刚刚声音里难以掩盖的悲伤仿佛不是出自一人。

邵将军连夜回了国，到家时孩子们都睡了，给几个孩子盖了被子拎着包便走了，凌晨五点的墓园，邵将军在墓前坐下，“我等会儿就去出任务了，来看看你，雯雯上初中啦，跟我不亲，问她好多事她也不讲，二丫头性子太闷了，总受欺负，要是跟三丫头中和中和就好了，三丫头在学校调皮。”

“群群三岁了，会跑了，上周回来还敢翻我枪袋子，胆子太大了，像我，怎么办啊？”

邵将军抽了几支烟，烟灰烫到手也无知无觉，挺得笔直脊梁终于塌下来，眼泪滚滚砸在墓地上，“你怎么不告诉带孩子那么辛苦？你怎么总也不说？我们要是不要孩子多好？你要是还活着多好？你不是说要当将军夫人的吗？我现在是少将了，你是将军夫人了。”

墓碑上的照片，是邵夫人临终前亲自选的，她说我不要证件照，证件照我都没笑的，你看这个照片我好不好看，你以后要是来看我我都是对你笑的，多好。

照片是她22岁大学毕业去山区支教，遇到山洪被困，邵将军背她出山，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年轻的邵夫人回学校翻出一张照片给他，她穿着学生服抱着书站在银杏树下笑的照片，好看的晃眼。

照片背后写着她家在北京的地址，“我明年就回去了，你去不去我家找我。”

邵将军衣服被刮的褴褛，擦了擦脸，“你不能再把照片给别人了。”

“我只给你一个。”

“好，我要是活着我肯定去找你。”

邵将军拿袖子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等孩子们都有着落了我就去找你。”

年初六的上去，一大早邵家就热热闹闹的，正正一看见黎朔就抱住喊黎叔叔，赵锦辛幼稚地凑过去，“看见叔叔手上的变形金钢没有，想不想要？”

“想要！”

“想要以后不准喊他黎叔叔知道吗？只能我一个人喊！”

茵茵站在赵锦辛旁边，一把抱住黎朔的腰，“黎叔叔！黎叔叔！黎叔叔！”